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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光
暮色轻笼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超级不夜城,束束溢彩流光射入无尽的阒寂夜空,似在挑战亘古恒常的自然法则,在文明步步进逼、自然节节隐退的今天,缄口无言的宇宙却在漠然藐视人性的脆弱与卑微。
餐厅的玻幕上是亦真亦幻的朦胧映影。高菲又向飘窗外远眺,光阴的流逝与城市的律动是多么虚幻和空洞,你似乎永远说不清其意义何在,却努力做着毫无意义的事,以此体现自身的意义与价值。正像诗中所说的那样,人生永远追逐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做幻光,谁便沉入了无底的苦海。
高菲回眸凝视眼前之人。他会是连江的浮萍,或是白夜的幻光么?阚侃,一个与众不同的姓配搭与众不同的名,外加与众不同的邂逅,他会是我生命中那个与众不同之人吗?
“你出生在夏天,对么?”
“嗯?”高菲蓦地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
阚侃眼中闪着小得意,“猜测,从你的手机铃声。”
说罢,他不由得莞尔。《生如夏花》的歌词写道: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列车上那不曾谋面的一面之缘,是否恰如万里赶来赴一场前世之约?不曾一见的一见钟情,是否注定我亦如一路春光一路荆棘般狂野?
他不愿深究她那夜的梦呓,只微笑继续道:“有个很要好的医生朋友,他向我介绍过美国心理学家的说法:人们在潜意识里,会将夏天和庆典、假期和自由联系起来。面对夏日艳阳,人会变得热情外向,体内分泌的多巴胺也会使人亢奋。”
“阳光不经意间就会让人变得开朗,”高菲粲然一笑,“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很奇妙,也很公平。”
“怎么说呢?”阚侃向前倾身虚席,饶有兴致地瞧着眼眸晶亮的她。
“许多能抚慰人心的东西,其实都是免费的,既不平白便宜了富人,也没丝毫亏待过穷人。比如阳光、雨露,比如江上轻风、山间明月,再比如翩翩蝶翼、唧唧虫鸣……”
阚侃的眉宇轻展,明眸微眯。
“没想到千年以后,曾泛舟游于赤壁的苏子和像他那样清雅的古人,在现代的水泥森林中又得遇知音了。”
话虽如此,阚侃心头却渐升疑云:既然她尊崇自然和返璞归真,照理会鄙视单凭数字堆砌出来的概念与虚情,不易被廖康成那出盛大的“369”排场所打动;换言之,他们之间多半还埋藏着更深的隐秘,甚至连廖明成都不知情,或是不肯对我直言相告。
高菲的视线低垂,若有所思。阚侃见她长睫下泽光流转,似有期待,欲说还休,便主动接话道:“还在想刚才的问题——我为何放弃技术,改做人力?”
高菲默然点头。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使我对人和人性更加疑惑,也更加好奇。”他深知自己仅道出了一半答案,但这已是在信守诺言的前提下,他能给出的最切近而诚实的答案。
高菲凝视着他似笑还含的眼睛,渐悟出他已将内心世界微露一隅,但无法确知她被获准窥测和勘查的边界。不过,倘若他甘愿敞开心扉,何时何地都由得他吧。她只轻弯唇弧,默默抿着酸爽浓郁的玛格丽特,似有一番别样的情感体会。
阚侃本不想深谈此事,见她如此默契,心中的坚冰亦悄然松动,轻若逐水的浮萍。凝视着那双善解人意的玲珑美目,阚侃忽而想要幽上一默。
“对于这个问题,我确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还请见谅。不过,我可以再给‘好奇记者’高小姐一个提问的机会。”
高菲恍然发觉,今天阚boss仿佛已退下神位、莅临凡间,那俊美精致的面容似也不再遥不可及、出脱尘世。
“阚总,我想再采访你一下。你最初为什么选择学习自动化专业呢?”高菲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阚侃释然地轻笑一下,“你大概不会猜到,其实是因为一台钢珠机。”
迎着高菲惊讶而兴奋的目光,他好似魔术揭秘般地解释道:“小时候,我特别贪玩,经常乱拆家里的电器。做工程师的爸爸循循善诱,带我做设计图纸,自己动手制造了一台钢珠机。钢珠在无限循环的封闭路线里不停地运动。我做完以后特别着迷,有时能独自玩上一整天!后来,我也因此迷上了自动化,希望做出更多有意义的机器。”
高菲双眸放光道:“好厉害!”
“还好啦,”他眸光藏笑,语调闲适,“对了,最近有个重要任务,需要‘厉害的’高小姐去操办一下。”
高菲差点嗤笑出声。当时的猜测总归应验了,今日既有约会,同时也预示着加班。我的脑洞要不要开得这么刚刚好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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