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玉在伫立在石门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盯着这石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是一动不动的盯着。
龙陵玉不动,这些来送葬的人,到底也还是要做戏做全套,因而谁都没有先行离开,而是都等着龙陵玉先移步。、程悠若和龙陵夜夹杂在送葬队伍靠前的位置,身旁还有龙陵睿、身前便是陆元夕一家,因而说话也是不方便。其实程悠若很想要问问龙陵夜,倘若有一天,自己也被埋葬在一处冰冷的墓室之中,他会否也会在自己的墓前长久驻足。
她不奢求他痛哭流涕、不奢求他呼唤不止,只要他也能如此时的龙陵玉这般,发自内心地缅怀和懊悔,也就足够了。
青芷倾尽一生所求的,也不过就是龙陵玉这一刻毫不掩饰的真心罢了。于她而言,只要有这一刻,哪怕是付出一生也值得。
自己呢,其实也不过与青芷是一样的人罢了。倾尽毕生所求,真正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瞬毫抗拒的、毫无掩饰的真情罢了。
从八王陵寝赶回帝都,程悠若有意给龙陵夜一个来见自己的机会,便让秀清推说要小解,自己陪着秀清下了马车。
因为程悠若所乘的马车是龙非然的皇撵,因而自是走在前面,皇撵一停,其余人自是能注意得到。
“诸位不必停下”,程悠若道,“别耽误了赶路的时辰。本宫的婢女身子有些不适,不堪车马劳顿,本宫先带着她去前方休息片刻。诸位且先行便是。”
有了程悠若这一声吩咐,再加上八王府的家丁扬声传出,其余人自然也都听命行事,谁也不干等着。驾车禁卫将马车驾到树林之外,以免于这些朝臣们的马车或是马匹从皇撵旁绕过的僭越。
程悠若带着秀清走到树林深处,徘徊着等了半晌,听得树林中有了响动,惊喜地抬头看去,却见并不是龙陵夜,而是楚展天。
“姑娘,殿下给姑娘的。”楚展天只递了个字条和其中包裹着的小药给她,便匆匆掩入了树林更深处。
程悠若知道龙陵夜是不会来了,摇摇头,觉得自己也是好笑。不用看也知道这药瓶中是什么,是十日蛊的解药。龙陵夜每次装十日蛊的解药都是用这种小药瓶。将解药藏入怀中收好,字条藏在袖子中,便带着秀清出了树林,上了皇撵。
皇撵快速而行,不多时,便追上了返程的队伍,又领于队伍之前。程悠若在这颠簸中打开字条,见其上只写着:情况有变,恐要等到除夕之后。无大碍,勿忧。
苦笑笑,团成一团吃了下去。只有烂在肚子里的秘密,才是最安全的。
进了帝都,少不了要和龙陵玉寒暄几句,说得也不过是一些节哀之类无关痛痒的话罢了。龙陵玉的话也是无甚要紧的,但是眼神却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秘密似的,看起来好像是奸夫银妇的碰面。
和陆元夕说着“节哀”、“陛下器重大人”等语的时候,高婉柔的目光就始终在她脸上打量着。即便并未正眼瞧向高婉柔,程悠若也能够猜想得到她的表情。只怕高婉柔这种惊讶之情,更能让陆元夕心中的怀疑有了些凭据。
女人看女人,眼光总是最毒辣的。高婉柔曾经嫉恨程悠若入骨,自然能将她的容貌记得清清楚楚。刚开始计划由陆府为起点复仇的时候,也是高婉柔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自己,而且确定自己就是程悠若。那时陆元夕却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只以为她是一个于程悠若长得一样的人罢了。
不过,让高婉柔把她的怀疑说给陆元夕、或是陆元夕自己看出了高婉柔的怀疑,反而更好。高婉柔在怀疑、陆元夕在怀疑,但是只有她自己是不承认的。所以在这真真假假之中,陆元夕必定要饱受折磨。她要的就是陆元夕永远困在“程悠若”这三个字的噩梦之中,永远无法醒来。
“夫人果然妩媚动人”,和陆元夕一番寒暄过后,总算看向高婉柔,居高临下地笑道,“本宫瞧着,心里也喜欢。上次小公子满月的时候,本宫还向陆太师建议过,建议陆大人应尽快将夫人扶为正室。这样夫人所出的小公子,便是陆大人正经嫡出的公子了。可是大人忙于国事,也不把本宫的这些妇人之见放在心上。”
程悠若笑着,倒是推心置腹,索性直接拉着高婉柔的手,提醒道:“有些事情,男人是想不到的,可是咱们自己不能不记着不是?夫人也该时不时地和陆大人提一提才是。不为别的,就为了小公子的身份,夫人也切不可忽视了这件事。”
这一番恳切的劝说,听得高婉柔迷迷糊糊。程悠若那个懦弱的病秧子,就只会装善良、装与世无争、装无辜,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等劝人去争抢地位的话来?可是,面前这个人,明明就是程悠若啊!
上次满月宴的时候,她毕竟距离珍贵妃有一段距离,又是烛火微暗,她并不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此时与她面对面的站着,自是能看得再清楚不过!这明明就是程悠若的脸,只是神态有些不一样罢了!
人的神态可以改变,但是这张脸,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如果她不是程悠若的话,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先前一个仇芷心也就算了,现在又出来了一个珍贵妃,难道满大街的女子,都和程悠若长成一个样儿不成?
这事情绝对大有蹊跷!高婉柔虽是心思百转,但是到底还是要向程悠若恭敬地行礼,道:“妾身多谢娘娘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