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我当晚一夜无梦,拥着本该缠绵悱恻的大红锦被,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房间里似是蒙着一层幽远雾气,似真似幻地仿若仙境。我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廖青色素衣,简单洗漱过后,揉着眼睛从门内走出,刚好见嵇康正与嵇喜成氏作别。
原来嵇喜这一番前来,本就是为了走一个婚宴的过场,洛阳城内公务繁忙,他这便要急着带夫人离开。
我虽已然决定要离开嵇康这个家伙,但自觉当时还是装作乖巧些好,走上前去,温婉得体地行个礼后,跟着嵇康与嵇喜二人作别。
马车铃铛声渐行渐远,我于马车消失于视线中后收回目光,未与嵇康说一句话,转身回了院中。余光中怯生生打量嵇康模样,亦是不想与我多说。
这婚成的我,真是好不别扭。
玲珑那丫头跟着我嫁过来,昨夜也不知是偷吃了多少酒,这番还在睡觉。我肚子有些饿,忽又想到,这做饭的事情应该是自己做才对,可我不会做,便只得去房中将玲珑叫出来。
玲珑睡得糊涂,头上的朱钗胡乱插在头顶,邋遢遢的样子,好似个小乞丐。
我毫不留情,将玲珑拉到院中灶台之前,与对方道:“玲珑,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吃。”
玲珑痴懵看着面前黑乎乎的炉灶和柴火,转身可怜巴巴与我道:“亭主别闹了,玲珑从小在你身边侍奉,端茶送水,梳妆打扮什么的我会,可我哪里会做饭啊?而且,这是什么?”
玲珑说着,从灶台上拿起一块黑乎乎的铁制东西与我问。我同样弱智兮兮地摇了摇头,一旁嵇康这时从我身后走来,望了眼玲珑手里的东西,轻声道:“那是我打铁的工具。”
玲珑匆忙放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与嵇康行了个半身礼“嵇先生早。”
嵇康点点头示意,想是从来没被奴才伺候过,神情稍许别扭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到灶台前“亭主和玲珑姑娘出去吧,我来做饭。”
我毫不犹豫地“哦”了一声,当下走离灶台旁。站在庭院下,趁着淡薄日光抖了抖刚站在灶台上的衣袖。回身时,见玲珑很不好意思地仍旧站在原地。踌躇许久,很慌张地上前与嵇康道:“嵇先生,那么让玲珑帮您吧,玲珑跟着亭主来这里,就是为了照顾亭主和嵇先生的日常起居的。如今怎么好让嵇先生一个人劳烦。”
嵇康望了我一眼,我则迅速收回目光。复听到嵇康与玲珑道:“饭我会做,一个人也更加方便些。你还是去照顾你们亭主吧。”
玲珑听到嵇康如此说,实在无力反驳。毕竟她自入府便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们从小一起,吃到大玩到大,她除了伺候我之外,自己也过得跟个小姐似的,哪里又会做饭这等粗活呢?尴尬地在原地站了半晌,便也从灶台旁离开,走过来与我愧疚道:“亭主啊,要不玲珑还是先回府和王妈妈学学做饭,然后再回来伺候你和嵇先生吧?”
我摆了摆手,内心自不想要玲珑离开“不必了,有一个人会做饭不就行了吗?你给我梳头吧!”我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把木梳子递给玲珑。玲珑顺着我的头发,仔仔细细梳着,忽道:“咦?亭主你的东西,昨夜可都搬来了吗?这木梳,怎么不是你的?”
我留心看了眼那木梳,果然不是我平日所用。婚前我心烦意乱,竟连首饰盒都忘了拿来,此刻应是放在长乐亭或者谯王府。那么这把木梳,不就是嵇康的……
我认真看了那木梳上的发丝许久,也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许久摆了摆手,不耐烦道:“管他呢!先梳着吧,过几日你再去谯王府一趟,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好了。”
话音刚落,嵇康那一旁已将灶台升起了火,一阵阵和着肉菜香气的味道吹进我鼻子里,挠的我肚子越发饥饿起来。
玲珑这个小馋猫同样闻到了这香气,在我身后深吸一口气,语气诚实又激动“亭主,好香啊!闻着似乎比往日王妈妈做的还要香。”
我却因这些日子以来,与嵇康的各种别扭而心中不爽。即便被那香气勾起了馋虫,仍旧嘴硬着“闻着香罢了,好不好吃要吃了才知道。”
玲珑见我如此,不禁为嵇康打抱不平起来“亭主不要这样了,看嵇先生对亭主还是很不错的,怎么亭主如此绝情啊?这些粗活本就该玲珑来做,再说亭主都已经嫁了过来,也是该学学持家之道的,怎么这一嫁过来,婆婆说的那些,亭主便全忘了?”
我哀叹一声,将玲珑手中的木梳抢过来自己梳起来“我没有忘啊!但我就是不会吗!我不会有什么办法?他刚好会,就让他做喽!”
玲珑凑过来,与我劝道:“亭主也可以去学一学吗?而且亭主别忘了,嵇先生对你可是比陆言亭主好太多了,明显是心里有你的吗!亭主也别做的太过分了,不然嵇先生真生气了,以后亭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想说他早早便已经被我惹生气了,但转念,因着玲珑的话,又不禁想起那夜在小亭中,我与他的相处,还有昨天夜里,他醉酒之后抱着我的样子……要说他心里面应该有我,我也是信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与我说出来呢?
成婚是大事,找一个逞心如意的人不容易,我很清楚,凭借嵇康的家室,他永远都无法成为我心中逞心如意的人。但事已至此,我则希望他喜欢我,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是说什么对我好,会对我负责,与我相敬如宾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