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人安排了别的住宿,裴景跟着去他家。村长家住的还有点隐蔽,在更深的山林里,深林湿气寒意重,有很多毒虫,鸟叫声断断续续。
路上,裴景自然不会闲着无聊,问起了村长的孙女:“她这眼睛是怎么弄的。”
村长拿着拐杖打旁边的草,吓走潜伏的蛇,说:“她不听话,自己活该的。”
阿茹扁了扁嘴。
裴景低头,认认真真看女孩的眼,笑道:“自己弄能弄成这样?你这孙女是妖怪吧。”
村长很明显是不想在这事上多说:“你只管把她治好就是,管那么多干什么。”
裴景:“老头,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求人求得最暴躁的。”
村长:“……”
好在裴景来这里本就别有所图,所以脾气也还挺好,继续问:“你为什么最开始那么拦着,不让我们进来啊,我现在进来了,左右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暴躁村长努力不暴躁,闷声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没几天就是祈福日了。”
“祈福日?”
“嗯,祭拜文曲星的日子,各家各户杀鸡宰牛为自家孩子来年春试祈福。”
裴景:“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不该人越多越热闹吗。”
村长瞪了他一眼:“文曲星每年只会选取三四个人赐福。凭什么要把这机会给外人啊。”
裴景装作很震惊:“赐福?你们这的文曲星还真的会显灵啊。”
村长含糊其辞:“反正说了也没你事,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裴景乖巧地:“哦好,其实我就是进来参观一下的,家里也没人要科举。”
说完,他感到一道视线,低头和那个纯黑眼眸的女孩对上。
裴景一笑。
女孩表情有些疑惑。
村长哼一声,这才把他往家里带。村长家倚着一棵大榕树,木屋两层,楼梯就盘旋在树边。还没走进,裴景就看到屋前蹲着一个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拿着木棍在地上搓泥巴玩。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少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看起来傻傻的。
一开口说话,裴景也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爷爷,妹妹,你们回来了。”
憨声憨气。
村长望天无语,拿拐杖打了下他的手:“说了多少遍了,怎么又在玩泥巴!”
这一下打的很用力,少年的手背瞬间出了一道红色的印子。
少年被打痛了。躲到了妹妹身后,委屈巴巴:“爷爷,痛,痛。”
阿茹愣了愣,偏过头,眼珠子在自己哥哥脸上凝视了很久。
然后她又很快低下头,把自己哥哥护在身后,没有说话。
村长一脸糟心,摇摇头,也没说话,带着裴景往里走:“你要是还有能耐,把我孙子这病也治一治吧。”
裴景进屋前,若有所思往后面望了一眼,九岁的女孩,十六的少年,明明是兄妹相处却像是姐弟。女孩低头,轻轻为少年吹着伤口,垂下的睫毛乖巧又安宁。少年抽着鼻子,整张脸皱成一团。
点起油灯,村长从灶上拿了两个冷硬馒头出来,放盘里。坐在桌前,慢慢说:“也是造孽,一个瞎,一个傻。”裴景道:“我看你这孙女也挺懂事的,那么小就已经会照顾哥哥了。”村长握着筷子的手一抖,而后深深叹了口气,笑容也有几分苦涩:“能不好好照顾吗,她哥就是被她害的。”
裴景静默不言,等他说。
“神仙赐福那么神圣一件事,历年来的规矩都是不准人靠近的,违背规矩的人要遭受惩罚。我跟她说,她哥被文曲星选中正在庙里接受点化呢,她就是不听,一直哭一直哭,半夜还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跑出去。”
老人家灌了一口酒,神色有了几分疲惫。
“那是规矩啊。坏了规矩,什么都完了。她铁定是在庙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神明夺去了她的眼。她哥哥,也连带地变成了傻子。”
裴景心中好笑,还神明,有那么邪性的神明?不过这对兄妹也确实可怜。
村长用筷子夹着花生,面无表情嚼着,“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能怎么办。自那之后,阿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活泼爱笑一个小姑娘,现在见谁都不说话。”
裴景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和她单独呆上一会儿。”
村长用筷子拨弄盘里仅剩几颗的花生:“去吧,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她不怕的生人。那孩子喜欢你,你去跟她聊聊。”
裴景跟阿茹真正聊上天,还是第二天的早上。他也不知道该跟小孩子说什么,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问:“你还能想起那天晚上,状元庙发生的事吗?”
阿茹手里还提着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掠过他走了。
裴景身后是刚睡醒的阿茹哥哥。
阿茹哥哥有点可怜说:“我饿了。”
阿茹认真回:“马上就可以吃饭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