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双手探进男子发中,细细摸了一遍,忽地迸出一声冷笑,「这人不是溺水,乃是被人重击后脑又丢入水中的。」
说着抬起男子脑袋,拨开头发指给众人,「看。」
只见男子后脑处一块茶杯大小的淤肿,此时已犯作暗紫之色。
莫恒俯下身细细看过一遍,「这等重创,必是伤了脑子,淤血散不出去,怪不得昏迷不醒。」
杨泽已知乃是一桩命案,当即捡了男子衣裳查看,但见那衣服质料虽好,却也不是甚么难得的精品,寻常成衣铺子便可购得,除此之外身上别无长物,着实看不出这人身份来历,只得先放下,道:「莫大夫,这案子我已晓得了,回头报与大令。这人且先在你这里放着,若能救活,待他醒来,我们再来问话,若是救不过来,我们再来收尸就是。」
莫恒点点头,「如此也好。」
送了两人出去。
待他回来,见莫霖站在男子身边,正看那十几只针灸入针的位置,不由失笑,「湿衣服还没换,杵在这里做甚,平日里考校你医术这叫一个不乐意,这时倒又上起心来。」
莫霖被父亲提醒,方觉出身上湿漉漉的不自在,转头见父亲也是一身湿衣不及更换,一乐,「爹爹还不是一样。」
一扭头,跑到后院换衣裳去了,不多时穿戴好了回来,「爹爹的衣裳我找出来了,便在床上,您也快去换了,我在这里看着。」
莫恒确诊了这人伤处,已拟了一张方子出来,这妙春堂原就是医馆、药堂兼做一处,药材俱是齐全的,只是今日主家做耍去了,便也没让伙计来帮忙,此时只得嘱咐儿子照方配药,自去后面更衣。
妙春堂后院便是父子俩居处,不一时,莫恒更衣出来,莫霖已将药抓好煎上,正用蒲扇将炉火扇旺,见了父亲,道:「爹爹,咱们钓上来的那几条鱼和鱼竿俱丢在江边了,我先去拿回来。」
扇子丢给莫恒,拔脚便走。
莫恒追在后面喊,「把那鱼剖干净了再带回来,再捡出条大的去前街找王妈妈换块豆腐,晚上咱们炖汤吃。」
只听儿子头也不回地扬声叫道:「晓得了。」
声未落,人已跑得不见影踪。
晚上,父子俩吃了顿热腾腾的鲜鱼炖豆腐,另盛出碗鱼汤来,往那溺水男子口中喂了几勺。晌午时,那男子还无知无觉,莫恒只得将一碗药汤硬灌下去,此时想是药力见效,已知吞咽,莫霖将勺子凑到嘴边,那人便自己慢慢咽了,如此喝了大半碗鱼汤,莫恒见状心中有底,晓得这人十有七八是救回来了。
当晚,莫恒将儿子打发去睡了,自己在前堂守着,到了五更天时,莫霖早早起来,硬推着父亲去休息,自己守在一边。莫恒撑不住,哈欠连天地进了后院,临睡前嘱咐,「人醒了赶紧来叫我。」
莫霖正是人小贪睡的时候,今日这般早起,一是心疼父亲,一是想着借此再混一天假,不必去学里读书,因此在安置病人的春凳旁坐不久,脑袋便一点一点地耷拉下来,只是夏天日头出得早,没几时便听隔壁那只大花公鸡一声接一声地打起鸣来,鸣声高亢嘹亮,直将人打得睡意全无。
莫霖伸个懒腰,恨恨想,改日必将那扁毛畜生偷出来,好生做顿叫化鸡吃,便要起身去茅厕放水,才一动,忽听那男子喉中传出咯咯几声,登时精神了,俯下身凑到男子跟前,「哎,你到底是醒了没有?」
连问几声,男子眼皮颤了几颤,终于睁了开来,迷茫地看着面前这唇红齿白却披头散发眼角尚挂着眼屎偏又一脸精明的小小少年,「这是哪儿?」
「你在我们妙春堂。」
莫霖大拇指一指自家胸口,「小爷我是这妙春堂的少东家,我爹便是沔阳名医莫恒。话说回来,你可真是命大,被人伤成那样,水里又淹了半天,幸亏遇见我们父子,不然早见阎王爷去了。我爹守了你一宿,小爷我也累得不轻,咱父子不求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回头把诊费给了就行。哎,你到底姓甚名谁?谁害的你?赶紧告诉我,替你报官去。」
男子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我是……」
话到一半,忽地皱了眉,思索半晌,突地一把抓住莫霖胳膊,「你可知我是谁?」
两人四目相对,莫霖看着这人震惊慌乱神色,呆愣半晌,只发出一声,「啊?」
大清早,杨泽才一进衙门,便被守在门边的莫霖拖去了妙春堂,一路上听莫霖讲了个大概,见了男子又再三盘问,总算确信这人甚么都不记得了,不由头疼,问莫恒,「这是个甚么症候,可能治好?」
莫恒苦笑,「这等病症唤作离魂,我也只在学医时听师父讲过,患此病之人或是受过大惊吓,或是头部受过重创,因此不复记忆,此病最是难治,许是过几天便能想起来,又或者一辈子也记不起来。全看这人造化罢了。」
杨泽一嘬牙花子,「这可怎么是好?案子破不了也便罢了,平白多出一个大活人,又不知来历姓名,怎生安置?」
扭头去问那男子,「这位小哥儿,你自己是个甚么算计?」
男子已从众人口中得知自己遭遇,闻言也不忙答话,先跪下冲着莫恒端端正正磕了个头,「小子谢过莫大夫救命之恩。」这才站起,沉吟片刻,道:「小子遭此不测,流落此地,无奈前事尽忘,既回不得家,少不得先寻个落脚之地,找份差事糊口,且再慢慢打听。沔阳乃通衢之地,南来北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