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父缓缓的咽了口唾沫,手脚冰凉。他看着这两个自己带大的孩子,记忆里,他很少见过他们除去羞涩和乖巧以外的表情。可现在,他们当中的一个刚刚凶悍地砸烂了厨房,另一个砸烂了自己的亲叔叔,还气势汹汹地拒不认错。章父的脑袋里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这真是他的孩子?
想到刚才妻子毫不犹豫地提出离婚,他扶着脑袋,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捉摸不透,身后传来母亲的催促,他心中微微颤动了起来,
只是才迈出一步,那孩子的视线就凌厉地扫了过来,包含其中的失望与陌生让章父不由自主地熄灭了刚提起的勇气。
章泽瞪了父亲一眼,掉头走到罗慧身边,拔出她手里的木尺,冷冷一笑:“我姐姐再大逆不道,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她。下次充威风之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叔叔这个孬种,能办成什么事?没那个金刚钻偏要揽瓷器活,下次碰上了不好得罪的人,可不是这一个板凳就能解决问题了。”他说完,弯下腰,用木尺拍了拍罗慧的侧脸,满意地看到她表情慢慢僵硬,才直起腰又看向章凌志。
“刚刚哪只手扯的我姐头发?”他开口问。
当然没人回答他。
章泽脸色苍白,唇角却照旧翘起:“算了,我自己也看到了。”他说罢,用脚将章凌志的右手给拨出来,偏头端详了一下,狠狠照着指尖踩去!
罗慧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已经被砸的昏昏沉沉的章凌志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却又让他凄厉地嚎啕了起来。一旁的章奶奶又是恐惧又是心疼,扯着嗓子尖叫着将章父推了过来。章父踌躇片刻,想要端起严父的架势命令章泽松开脚,章泽却在他开口之前挪开了步子。
无比失望地看了父亲一眼,章泽偏开头:“离婚以后我要跟我妈,现在你带他们走吧。再留下来,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章父只觉得晴天一声霹雳,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如获大赦的章奶奶连带罗慧扛着章凌志离开了筒子楼。
他们走后,章泽瘫软在地,坐了许久才让嗡嗡吵闹的脑袋安静下来。他立刻看向章悌:“姐,你没事吧?”
章悌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拉了他一把,姐弟俩搀扶着收拾好桌椅板凳,小房间里,章母哭的眼睛通红,却终于慢慢止住了眼泪。
“妈,”章泽轻轻地喊着她,手上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别担心,我和我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章母摇了摇头:“妈对不起你们。要不是我没能耐,咱们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
章泽笑了笑:“既然婶婶他们是冲着钱来的,那就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做,让他们一分也落不着。”
章母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握着章泽的手越收越紧,显然心中动荡着极其激烈的情绪。半晌后,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
没错,她们不就是要钱吗?做梦!自己哪怕两败俱伤也不能让他们占到便宜!
☆、第二十三章
经此一役,章泽感觉到自己和姐姐的关系明显更亲密了。
他很意外,却又不得不感叹章悌果真是个可塑之才,只可惜她上辈子折在栗渔村那样的小地方,使得宝玉一生蒙尘,实在是不折不扣的憾事。
这些天她跟着章母忙于贷款和落户商铺,那些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明白的晦涩流程也能安排地清晰有序。空闲下来,她就带着章母托东家办理的借书证到图书馆借书,章泽看过她借阅的那些书籍,清一色都是金融证券类,里面的术语和公式足以让他这个门外汉头晕眼花,章悌却每每抱着这些大部头坐在窗边看的津津有味。
她从里到外褪去了青涩,换上了脱胎换骨后的坚韧和刚强,就像章泽在遇难之后改变掉自己古怪的拖沓那样——这对同胞姐弟,从本质上来讲其实是相当接近的性格。
这样的章悌对章泽来说是相当陌生的,她不再低垂着脑袋,不再羞涩地笑,走路时腰背挺拔如钢板,眼中的侵略感在此刻也初露端倪。可以想象假以时日在她拥有了足以充实自己的武装与见闻后,这具瘦小孱弱的身体会让人感受到反差多么强烈的气场。
章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那天争吵过后就带着小叔一家不知所踪。他没有再来落实离婚的事宜,却也同样不曾给家里带回只言片语,现在的他和能言巧辩的小叔一家日夜相对,在章泽看来就像家兔落入了狐狸窝,即便不被策反,洗脑攻势也多少能起到明显的作用。奇怪的是,对父母也许会离婚这件事情,他心中并没有升起太过强烈的情绪,也许是长久以来看多了父亲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姿态,对章父,章泽一直以来都缺少一种儿子对父亲的崇拜。反倒是一直拉拔姐弟俩长大的母亲,她亲手负责他们从小到大的吃喝拉撒,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为他们扫清成长路途上的阴霾和荆棘,她除了自己的位置外,更多也兼顾了本该由章父演绎的角色,自然也收获了本该由章父得到的感情。
于情于理,哪怕没有那么豁达的章悌也不由得偏向母亲,他们都知道,对目前的母亲来说,远离拎不清的父亲和贪婪的小叔一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们就像是一窝蝗虫,一群水蛭,哪怕被剥离驱赶,也一直虎视眈眈地蹲守在周围,一旦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妄图得到一些本不该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