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声眉梢微动:“是我开的。”
“公子也太不小心了。”叶茂心里一急,不由语带责备,“陛下喝了酒不免发热,您把窗户开着,夜里寒气逼人,这几层薄纱哪挡得住?常言道热身子禁不得冷风吹,这是要吹出病的。”
从前夜夜笙歌,倒不见他病得这样。林晓声垂眸看着皇帝,看他似乎嫌弃被子盖着太热,抬手就要把身上被褥打下去,便不由握住他的手腕。
叶茂已经火急火燎冲到外面叫小太监们传太医去了。林晓声静默了会,还是起身下床,将床边几扇窗放了下来。
太医半夜迷迷糊糊被人给怕醒,听清传话后,套上官服拎着药箱战战兢兢地进了宫,生怕又是小皇帝起了兴,想弄什么新奇玩意。
到了床前一把脉,确实是患了病,可算松了口气。
叶公公急得拂尘一甩一甩:“大人松什么气!陛下可病着呢!”
悲催太医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陛,陛下的症是外感内滞,病前又饮了酒,竟算是个小伤寒……”
叶茂上前一步:“那还请大人快快拟了方子,奴才吩咐人煎药去。”
“是,是,下官这便去拟。”
医官便由小宫女领着去了正殿,叶公公在床前跺着脚转来转去。
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睫一颤,缓缓睁开来:“……叶茂?”
林晓声低下头。
“哎。”叶公公立马凑到床前,“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景烨用手支着要坐起,叶茂忙上前把枕头往前垫了垫,扶着他起来。
“睡了一觉而已,被你们吵醒了。”
景烨其实早醒了,他只是在闭着眼时仔细回想了一阵自己醉酒后的举止。
我的圣母玛利亚,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皇帝轻咳了一声,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公子:“林卿……”
醉酒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如今清醒了再看这人,眉眼狭长而眼角微勾,挺鼻,薄唇,长发披散,唇色与肤色映衬之下,让景烨徒然想起一句经典描述。
白的像雪,红的像血,黑的像乌檀木。
景烨晃晃脑袋,把占据脑袋的奇怪想法暂时扔出去,哑着嗓子道:“……昨儿晚上劳卿照顾朕,想必卿也累了,这里一时只怕静不下来,卿且进偏殿休息吧。”说话间抬了抬手,身边的小太监便上前躬身相请。
林晓声低头看着他:“臣谢陛下。”
第二日皇帝因病不曾上朝,大臣们不由议论纷纷。
“好好的怎么又病了?”
“你还不知道呢?陛下昨晚上召了林公子……”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
几个大臣相互递着眼色,自以为通晓原由,笑得耐人寻味。
凤泠自他们身边而过,顿了顿,仍旧挥袖离去。
☆、第 11 章
赵家,几世以前不过勉强算是中下等的贵宦,其先祖本是开国皇帝的家生奴才,陪□□上过不少战场,开国之后被撤下奴籍,成了吃喝不愁的富贵之家。
但也就仅限于此。
文帝十七年,赵家长女受皇命进宫参选秀女,从此展开她长达五六十年的漫长的后宫与政治生涯。这个出身绝不算高贵的赵家庶长女,凭借她几乎是天生得来的政治谋略才能,不仅在后宫杀出一条血路从而母仪天下,更在她人生的最后八年里,成为本朝第一位女皇陛下。
这个半生叱咤风云的女人,也是景烨的亲祖母。
赵家从此一跃成为皇帝脚下站得最高的几个大家族之一,景氏几乎没落,但皇帝手里的传国玉玺转来转去,还是交给了自己的第五个儿子,即景烨的父亲仁帝。
仁帝的品性就如后人给他的“仁”字,勤政爱民,宽厚仁德,于是国愈益繁荣,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太平。
也就是因为有一个辛苦工作的爹和一个堪称工作狂的祖母,前任此等大杀器登基五年,干过的祸事数以百计,朝廷居然也能堪堪稳住。
景烨静静坐在软榻上,垂眸翻阅着顾泓送来的簿子。
顾泓就坐在一旁,笑道:“陛下真觉得送去西南的二十多万官银是为山贼所劫?”
“朕是傻子吗?”景烨按着纸面,皱眉,“要么就是那些山贼是傻子,天下那么多富人不劫,偏偏来触皇帝的霉头。”
顾泓笑容依旧:“正是。”
“这后头有人。”景烨盯着簿子,“你说,是谁呢?”
傍晚,宫中传来皇帝陛下的令旨——皇帝欲为侍奉一侧的侍君顾泓庆贺诞辰,于七月十五日晚在昭阳殿设宴,四品以上官员须携家眷前来赴宴。
“陛下是要探一探赵家人的口风吗?”顾泓笑问。
“恩。”
“好。”顾泓笑着点点头:“虽说陛下是有所图,但臣也敬谢陛下的旨意。”
“唔,这点事情……”景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卿就不必说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