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尔却摇头道:“托罗努斯们素来自视甚高,他们同主天使的工作有很多重叠,平素最喜欢借工作之便弹压子阶级。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的天使长是主天使长的学生,恐怕会不服。”
拉贵尔说:“父神就是考虑到座天使们平素待主天使的态度,才故意安排然德基尔做沙利叶的老师。”
尤利尔倒是理解主神的想法,两个不怎么合拍的阶级,让他们的领导先搞好关系,那么两个阶级之间的关系就比较容易和谐起来。可是,然德基尔都已经将沙利叶教成了小泪包,以后不弄出仇来就不错了,哪来的和谐关系可言。
对于主神这种素来管杀不管埋的行事作风,尤利尔是真心跪。
拉贵尔看尤利尔一直在沉默,便走过来,将他摁坐在一把椅子上,褪下他的睡袍,开始解绷带。解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路西斐尔昨日传讯给我,说他今天要返校。”
尤利尔抬起头,就对上了拉贵尔试探性的目光,不知如何反应之下,便应道:“哦。”
拉贵尔说:“他都大半年没来学院了,结果你一来,他便跟了过来。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尤利尔弯了弯嘴角,却突然发现自己不怎么笑得出来。便淡淡说道:“知道。”
拉贵尔此时已经拆完旧绷带,从他手中取了一卷新的,一边缠一边说:“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尤利尔说:“他还是个孩子。”
拉贵尔沉默了片刻,说道:“如今的天界,还有谁对你而言不是孩子?”
尤利尔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发现答案还真是,没有。
拉贵尔将缠好的绷带用符文固定结实,然后握住了尤利尔的手,柔声道:“路西斐尔是个好孩子。”
尤利尔这次倒是真笑了。
微笑着,尤利尔说道:“我也这样觉得。”
拉贵尔看着他笑容中的寒意,硬生生将“我觉得他比撒旦适合你,起码他是活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送走了将他未来的幸福看得非常重要、并一直试图将其推向完满的拉贵尔,尤利尔有些疲惫地倒在靠背椅上,望着窗外泛着青色的晨曦一阵失神。
说实话,情爱的感觉令他厌倦。
他不需要只会带来痛苦的东西,如果一样东西注定得不到或者无法挽回,不如放手任它离去。可他无论如何大步前行,哪怕是一再以一种毁灭自我的方式来发泄着这种丝毫不受他控制的情绪,可情爱就像是附骨的□□,只要他一息尚存,便会时刻打扰着他的安宁。
对撒旦的爱,让他窒息。
可撒旦本人,却无法纾解这种痛苦。
哪怕与他近在咫尺,尤利尔想到的也不是拥抱亲吻喜极而泣,而是——你怎么会出现,你把天国的大天使长怎么了。
可记忆总是提醒他,他是如何在追悔中渴望着回应撒旦的感情,如何难忘与他在一起的点滴往事,并拥抱着往事,独饮泪滴。
这种灵魂层面和现实层面的矛盾,每经思索,便会重击他的神智,尤利尔觉得自己简直要精神分裂了。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就将撒旦当做一个死人。
将路西斐尔当做完全是另一个人。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去做尽可能明智的决定。
一阵轻轻的开门声,打断了尤利尔的失神。
小小的沙利叶拖着一只同他差不多大的枕头,正站在卧室的门缝间,嘴里还叼着自己的大拇指,一头银发睡得乱蓬蓬的,金色的大眼睛正期盼地看着尤利尔。
尤利尔朝他轻轻招了招手,沙利叶立即露出一个比路西斐尔含金量高得多的傻白甜笑容,展开六翼便朝尤利尔扑了过来。尤利尔连忙伸手将他接住,以免他直接拍在自己肚子上。
搂着尤利尔的脖子,沙利叶甜甜地喊了一声:“阿父。”
他终于不再叫尤利尔父神了,这真是可喜可贺。至于“阿父”,就同魔族的“阿爹”一样,是天族对母父的称呼。
尤利尔抱着沙利叶,心想,这孩子看来是真缺爱。
谁料沙利叶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沙利叶才不是缺爱。你就是沙利叶的阿父!”
各位可以在这里稍稍体会一下真实之眼的可怕之处。
反正,尤利尔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沙利叶说的一点都没错,尤利尔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沙利叶的阿父。
因为生命之树这万余年来的营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光之荆棘从尤利尔的圣灵处吸走的。可以说,尤利尔是用生命滋养了生命之树一万年。
这一万年里从生命之树诞生的天族,虽然绝大部分都不怎么喜欢尤利尔,但是尤利尔却是他们生身父母一般的存在。
而另一个滋养生命之树的圣灵,就是主神他本人。
或许主神是那样的冷漠、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是,从上古时期出现能源危机起,直到到现在,他以永远自缚于神塔为代价,支撑着这个能源逐渐匮乏的世界,中间仅仅离开过一次。
那一次,他将陷三界于战争的亲生儿子投入了天火,自己也在绝望的驱使下追随了他爱着的两个人。
然后不到一万年,天界就崩塌了。
没有了神的世界,即便拥有自由,却是那般漂泊。
尤利尔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样,沙利叶的真实之眼便看不进他的内心。
遮住了内心的尤利尔难以自抑地想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