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拥有千张面孔的王怜花,还要怎么变呢?
沈浪微微一笑,无论怎么变化,自己似乎都从能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认出他。
非是王公子的易容不够高明,也不是他沈浪太过高超。
也许是因为他们太过了解彼此。
就像是王怜花在快活林时,对他说的那样——
“只有你我两人在时,我却是你的兄弟、朋友……有时说不定还是你的对头。”
无论是兄弟、朋友,还是对头,不都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吗?
想到此处,沈浪爽朗一笑。
他对赵碧梳道:“在下方才所言确实有失偏颇,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是一个样儿。”
大胆表露心迹的赵碧梳,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沈浪的回应。
没想到等来等去,却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
她仔细瞧着沈浪的脸。
眉眼洒然弯起,那样的好看,就像是隆冬雪夜中燃起的篝火,有一种明亮而热烈的感觉。
赵碧梳顿时感到有些嫉妒。
因为她知道,让沈浪露出这样笑容的人不是她。
赵碧梳方才还柔如蜜水的目光,瞬间凝结成冰渣,她冷冷道:“在跟一个姑娘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着别的女人,你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沈浪微微一怔,突然笑得越发开怀。
“抱歉,在下走神了。”
“不过,我想的是一个男人。”
这回轮到赵碧梳发怔了。
她半信半疑道:“只是男人?”
沈浪想了想,说:“嗯……一个有趣的男人?”
赵碧梳正欲继续追问,忽然有不少身穿仆从衣衫之人,捧瓶抬桌地从后院走出,正巧跟沈浪三人撞了个照面。
他们蹑手蹑脚,形容鬼祟,看到沈浪等人十分意外,显露出张惶神情,更有一胆小之人转头就跑。
尹青眉头微皱,运起轻功,凌空一翻。干净利落的身形,如同旋风一般,落至逃走之人面前。
那人被吓得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尹青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人囫囵个地拎了起来。
他高声斥道:“好一群大胆的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洗劫张府!”
那人被尹青拉扯得脚不着地,脖子挂在衣领上,几乎被勒得翻出白眼来。
他一边竭力挣扎着,一边大声辩解道:“我、我不是贼人!我是、是张家的下人!”
尹青冷哼一声道:“若是下人,你怀里揣的是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搬到哪儿去?”
那人捧一套釉彩辉煌的瓷器,脸皮一阵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有摸清沈浪心思的赵碧梳心中正暗含怒气,她瞧着那人,漫不经心地笑道:“师兄放开他吧,人人都有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说,就别逼他说了。”
被尹青抓在手里之人,向赵碧梳投去感激一瞥,觉得这位姑娘不仅人美得像仙子一样,心也美得像菩萨一样。
孰料,赵碧梳却接着道:“反正已经人赃并获,无论是真正的强盗,还是偷盗主人家财物的叛奴,全都一刀结果,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那些不愿说的秘密,就任他们带往九泉之下吧。”
此言一出,赵碧梳在那人心中,立刻从九天的仙子,化为地狱的恶鬼。
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空中忽然弥漫起一股怪味。
尹青皱了皱鼻子,将人一把甩在地上。
一团深色的水渍迅速在此人的裤裆前濡湿开来。
其他怀抱财物之人,全都被赵碧梳的一席话所镇住,七手八脚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其中一个口齿伶俐的仆从大声说道:“大侠明见,我们真不是强盗或者叛奴啊!”
“老爷死得早,夫人昨儿也下葬了,这张府没了主人,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今儿一早起来,连府中资格最老的张管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树倒了,我们这群猢狲也得散了啊。”
“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在张府干了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年工钱未结,若是我们空手离去,那以后该如何养家糊口?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下,搬一些家什出来贩卖,多多少少凑出一些养家钱。”
尹青冷笑道:“说得如此可怜,是想把我当初出茅庐的嫩鸟糊弄吗?”
“张府世代经商,掌控着从青州到河源的商路,府库里不知堆放有多少金银珠宝。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整个张府无人主持,你们这群猢狲还不得撬开库锁,把钱财全都分了去?”
说话的仆从苦着脸道:“不瞒大侠,我等确实动过这种龌龊心思。约定人人有份,合力撬开了府库门锁。”
“本想着一旦分了库中钱财,远走高飞,一辈子吃喝不愁。孰料府库之中却是空空如也,连只耗子都没有!”
尹青闻言一惊:“怎么会?张家的百万家财到哪儿去了?”
那人摸着怀中的一对连珠瓶,连声叹气道:“如果小人知晓,那就不会在此处苦哈哈地搬些瓷盘瓷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