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汤粉条青蒜红酱外加浮着的点点黑椒碎,瞧着就让人眼馋,更别提这热香味儿了。尝一口,羊汤鲜美,先是胡椒的冲辣,之后辣茄儿的香辣,底下还有酸姜的热辣,如同大冬日里头喝了三把火一般,一碗下去,连着心肝肚肠都暖和了。这才是名儿的由来,“焱粉汤”,正是余先生喝过之后给取得名字。
一时间多少人闻香而来,还有一气儿干了三碗的,连带着一旁大锅里一直热着炊饼馍馍玉麦馒头也卖出去不少。小二雇了个北师府里的半大小子帮着洗碗,自己管着盛汤收钱。周围几家看了两日,也忙忙地置办了桌椅,加了炉灶,卖上了热汤热面。只是到底比不得小二这里新鲜料多,口味又好。
只是原先只管两顿饭,如今却是得从早到晚了,因那些人也不一定就是可着饭点来的,还有几个专挑闲时过来占一桌子,摸出个酒葫芦来慢慢吃。左右如今地里不需要人,孙大宝带着大牛管鸡舍也不算吃力,索性就让小二在外头折腾了。这么一来二去的,闲下来时小二倒跟那几个来喝酒的混熟了。
技师府是个凭本事说话的地方,能坐这里喝小酒的多半是手里有些本事不受拘束的。见小二也好说话,有一个姓崔的技师便对小二道:“你这里的东西味儿是好,只是不对酒,能不能下回给带点酒菜过来?”
小二向来好与人结交,便笑道:“我是隔壁庄上的,可不是镇上人,没什么现成酒菜。明儿我拿几样来您看看,若是看得上您便尝尝。”
这姓崔的技师摆摆手道:“镇上没什么吃的,你这里就算是得味的地儿了,所以我才问你,能做出这个味道来的,想来做旁的也不差。”
转天小二就给带了一块五香牛腱子,一对白水羊蹄并一只烧鸡。原是想让几位都尝尝味道,好说以后的,哪像到那崔姓技师略尝了下就都拿油纸给包走了,临走扔下一块银子,笑着道:“果然没看错你,我这会儿得走了,省的被他们几个给分了去,明儿你还给我带只烧鸡先。”
小二一边答应着,一边拉住他道:“我记下了,只是实在要不了这许多钱,您等我找给您。”
那崔姓技师摆摆手道:“你们庄户人家不晓得买卖,这些东西我打外头寻来也要这些钱,还不一定能寻着。你赶紧收下,快放开了我,看看,那几个都走过来了。”
小二一看,果然东边走来另外几个人,便只好撒了手。那人裹着吃食飞一般去了。小二只好把那块足有近一两的碎银子放进腰间荷包里。
那群人走近了,一边要汤菜,一边问道:“崔明亮跟鬼追着似的干什么去?”
小二只好含糊道:“刚得了点下酒菜。”
便有人笑道:“怪不得,这事儿他干得出来。”也不再多问,各自拿了酒出来,一边吃着一边说些府里的日常琐事。从这起,小二几乎日日要给崔明亮带点酒菜,有时也额外备一些以防旁人要,只是这到底所费不菲,并没有多少人点要,也只这崔技师日日酒肉不断,不拿银子当银子地抛费。
有那手里松泛的,自然也有不凑手的。贾府里,凤姐在王夫人下首站着,手边放着一摞账册,正在与王夫人分说:“这入冬要备着各房的膏方,药房里点了点,恐怕有些不够,若晚了怕赶不上用了。老太太那里,除了往常的例,王太医又给加了个鹿龟膏,加上林妹妹的一个玉荣膏,得用些好的虫草和龟板鹿茸,参倒是不缺,只是这两年北参价格涨得厉害,若是能备上些个防不时之需也好。左右林妹妹常年吃着人参养荣丸,也都要用的。”
王夫人点点头并不说话,凤姐又说起十月礼的进出,她也不用看账册,一口一家算得明白,王夫人听了哪里记得了许多,叹气道:“你都拿主意就是了,这年年不都如此,又不是大节。”
就算说完了事,王夫人便让凤姐坐下说话,凤姐才在下手交椅上坐了。王夫人喝了茶问道:“你说得清楚我却记不住那些,倒是怎么有潘家、高家的礼?往常并没听过。”
凤姐要起身,王夫人挥挥手让她坐着,凤姐才又开口回道:“太太没有记错,我刚收到时也不接头脑,后来查了老册子又遣了人去前头问了,才晓得原是当年借过咱们力的,如今立住脚了来送孝敬。”
王夫人点点头又问:“既不用回礼的便另记了册子吧。”
凤姐眉头微动,脆生应下了。凤姐又道:“说起那药材来,里头猫腻忒多,咱们也未必能弄明白,倒不如寻个靠得住的商行常年送来。如今往番国贩药的也多了,保不齐什么常见药材就缺,临要用时抓不住人。”
王夫人讶异道:“原先不是有两家?”
凤姐道:“那还是咱们早先自己手里有药铺的时候结下了的,这么些时候过去,那头老人也不在了,如今送来的东西倒让人不好说。”
王夫人有些不耐烦道:“又是个丧了良心的奴才,你看着换了吧,也不是大事。”凤姐忙答应了。说完了出来,有小丫头来报老太太刚散了牌,凤姐便领了人往上房去,吩咐平儿带人先将账册送回去。
李纨也正在跟两本账册较劲,素云早年跟着闫嬷嬷长起来的,如今虽当了几年大丫头被李纨惯得松泛了些,根子里却还是个死心眼。该主子拿主意的事情是一丝儿不可沾的,这库房的册子自然要李纨细看了才肯。
李纨自从上回拣了一堆天材地宝又借了络玉十三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