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多年的苦海终于决堤,白未秋埋进李言宜的怀中,先是呜咽,而后嚎啕不止。
哭完之后,白未秋看见李言宜襟前沾湿了一大片,亦觉失态。自己抬袖拭去泪痕,他低声对李言宜说了一句:“你走吧。”就转身回到屋内。
不知是不是嚎啕之后发泄太过,白未秋自那日之后,开始发病。送饭的内侍发现上一次所送来的食盒放在门口阶下,里面的饭菜丝毫没动,又不敢贸然进去,如此几次之后就想要通报尚翡,哪知这几日陛下款待西凉外宾,作为贴身内侍,尚翡根本不得空。就这么过了两天,这天下午,还是尚翡自己眼尖瞧见了,才让这两人进来通报。尚翡一听,喷出了半杯茶,叠声叫道:“坏了坏了。”连滚带爬地禀告了皇帝。
皇帝见到白未秋的时候,他已经蜷在床上烧成了一团火炭,嘴唇干裂,气若游丝。
皇帝陛下动了雷霆之怒。
罚了两个不相干的小内侍,尚翡一路绕道把白未秋送进了御书房后皇帝偶尔起居的里室里。请来的太医瞧这架势,不知是为陛下的哪位爱宠看病,但见从层层罗帐内伸出一只手,虽白皙纤长,却分明是男人的手。
太医一惊,抬头看见皇帝的眼神,连忙低头认真把脉,接着开出几味药材,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脉象轻细,忧之过度,肝气郁结,需要慢慢调理。皇帝听着皱了眉头,尚翡见了赶紧拉着太医出去煎药。
大热天的,太医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擦汗一边跟尚翡说:“多谢尚总管,再待下去,下官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举手之劳,王太医不必客气,不过这件事陛下不欲让他人知晓,也请王太医守口如瓶。”
“下官谨记。”
太医提着药箱跟着尚翡匆匆离开了。
尚翡吁出一口气,回御书房的路上远远瞥见了珠翠罗裙的孙昭容,尚翡两眼一轩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打起精神敷衍。
孙昭容指尖拈了一枝花,装作和身旁的婢女说话,不经意看到尚翡,先是惊呼一声,声音娇媚,软声笑道:“尚总管神出鬼没地,走到身边了都差点没见着,这是替陛下办差呢?”
尚翡陪着笑:“奴不过是个跑腿的,陛下的事哪会告诉奴呢。”
“尚总管真会说笑,您陪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多,多得让我们后宫姐妹嫉妒,哪里有您不知道的。”
尚翡打了个哈哈,孙昭容掐掉花枝,绿色的汁液染上她水葱般的指甲,她欠身过来,香氛熏然,轻声道:“我看到是太医院的王太医,急匆匆地,难道是陛下龙体欠佳?”
尚翡听了这话,忙说:“哪里的话,陛下龙体强健,并无不妥。”
孙昭容“啊哟”一声,忙挥起绢子捂住嘴,“瞧我这张嘴,阿弥陀佛,陛下自然身体万安,福泽万年的。那会是谁呢?”
尚翡见敷衍不过,不得不说了一句:“昭容多虑了,王太医只是寻常问诊而已。”
孙昭容似笑非笑,最终放尚翡离开了。
她的贴身婢女走上前来,恨声道:“这次又不知是谁。”她睨了婢女一眼,想起皇长子李诺,生母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才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生下了皇长子。不过,生下又如何,有命生没命养。
话虽这么说,但一念及此,还是恨得牙痒痒,心切切。
☆、第 21 章
汤药灌下不少,白未秋的烧终于退去,只是人昏昏沉沉地不见好。皇帝每天处理国事,忙到夜间来匆匆看他,看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睡着,到底恼怒了。
摔了一只药碗,他指着白未秋:“你若是好了就赶紧醒来,要是你死了,朕就杀你白家满门!”
他存了个恶毒的念头,坐在床边,拨开白未秋耳旁的乱发,俯身在他耳边,温柔缱绻,话语如刀:“你再不醒来,朕就先拿你大哥白广河开刀,再杀你二哥三哥,对了,你三哥白清肃自幼与你感情最厚,那就将他慢慢杀,断其肢体,剥皮剖心。你父亲白桓已经死了,但没关系,朕会将他的尸骨从你白家祖坟中挖出来,挫骨扬灰……”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白未秋的反应,白未秋听了这话,果然有了反应,他的睫毛颤动,眼皮翕张,慢慢睁开眼睛。紧接着,他歪头伏在床边“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皇帝吓了一跳,忙将他搂抱在怀,摸了摸还有心跳,又连忙慌着让尚翡再去叫太医来。
太医很快来了,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忙了大半宿,白未秋又吐了一口血,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看着白未秋清凌凌的一双眼,皇帝竟然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白未秋先开口叫了一声:“陛下。”皇帝一惊,没料到他会叫自己,还以为是尚翡,回道:“什么?”反应过来是白未秋在说话,他看着白未秋,“你有话说?”
“我没有寻死,这次生病并非我有意,若病死,应与我家人无关。”
皇帝声音干涩:“你好好的,他们自然没事。”
白未秋不再说话,他病中疲惫,此时勉强提起精神说了几句,便已困得不行,又昏然睡去。
皇帝皱着眉头转头问尚翡:“原来伺候他的那个婢女呢?”
“那姑娘好像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皇后?”
皇后快要临盆,留在大明宫待产,并没有来行宫。
皇帝想了想,吩咐尚翡:“你去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来伺候他。”
“是。”尚翡扫了躺在床上的白未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