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重剑突然打碎了走廊的窗,拖着一地的碎玻璃碴子,笔直地飞到了卡洛斯手里。它陈旧而古朴,连剑鞘也锈迹斑斑,好像摸一把都会掉渣似的。卡洛斯却毫不费力地把剑从早八百年就黏在了一起的剑鞘里拔了出来。
那剑锋没有一点光芒,却锋利地仿佛连呼出的空气都会被挥断一样,凝结着让人退避的杀意,卡洛斯行云流水一样地双手握住重剑,精确地劈开了空气中杂乱的法阵。
从一端到另一端,一丝不偏,干脆利落。
伽尔扶额:“他终于实现了他打碎玻璃的夙愿。”
“这不是重点……”路易呆滞地说。
“重点是,”古德先生指着卡洛斯手里的剑,“那不是执剑祭司的标志么?它这个时候不应该待在你的办公室里么,路易?”
“别看我,”路易耸耸肩,“好吧,我出来的时候没有锁柜子——问题是那玩意锈成了这个德行,我以为它连削根铅笔都困难!”
“不不不,”伽尔混乱地摇了摇头,拼命地想理顺一个思路,“我想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什么来着?
迈克?犀利弟?肖登先生稚嫩的声音插/进来:“为什么他们打起来了?”
三个完全不在状态的大人面面相觑,古德先生罢工已久的脑浆终于寂寞地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不,住手,二位!请住手!”
“轰”一声,被不知名的法阵缠住了一条胳膊、暂时半身不遂状的卡洛斯把地面开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石块乱飞,激荡的能量与地宫里无数的法阵共振起来,回荡出让人难以忍受的轰鸣声。
不!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是旅游旺季,一个施工队会毁了这一切的!
“莉莉。”危难之中,伽尔拉了小侄女一把,“哭,大声哭。”
突然冒出来一个怪叔叔,然后信誓旦旦地答应带他们去阴森博物馆的约翰就不理他们,自己跑去打架了!
男人!这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一种生物!
于是莉莉非常配合,决定出大招来行使自己女性的特权——她“哇”一嗓子就嚎了出来,震撼出场,硬生生地打断了阿尔多和卡洛斯拆房子的行为。
战意未消的卡洛斯目光森冷地扫了阿尔多一眼——在大家印象里,这个人总是阳光灿烂的,还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这么阴沉的表情,下一刻,他狠狠地抬手割断了束缚着他行动的法阵,剑尖拖在地上,径直越过阿尔多,向哇哇大哭的莉莉走过来。
错身而过带起的风吹起了阿尔多微卷的金发,他一把攥住卡洛斯的手腕——这是第一万次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然而想象中的第一万次从空气中穿透而过的情景却没有发生。
他竟然握住了一把实实在在的体温,阿尔多像是猛地从幻觉中清醒过来,错愕而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张熟悉而冷淡的脸。
这个刚才还气势汹汹,活像疯了一样的男人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突然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了卡洛斯。
“卡尔!”阿尔多苍白的嘴唇颤抖片刻。
卡洛斯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地面上,等着他的高论。
一阵让人头皮发紧的沉默蔓延出来,阿尔多突然发现自己就像第一次被导师叫住,当众提问刁难的小学徒一样,完全懵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直到卡洛斯的剑尖轻微地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叫人心里一紧的摩擦声,他才不知道怎么的,憋出一句:“对不起!”
卡洛斯的两颊绷紧了,甚至咬出了一点模糊的肌肉形状,半晌,他才垂下眼,以一种彬彬有礼但毫无起伏的语气说:“不,是我失礼了。主教阁下,请您原谅。”
他甚至微微欠身,然后眼也不抬地和他擦身而过,抱起莉莉,细心地擦掉她的眼泪和鼻涕,又毫不在意地把脏帕子直接塞进兜里:“好了小公主,别哭,我带你去那个什么‘恐怖纪念馆’。”
“是……是‘阴森博物馆’。”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约翰这个笨蛋,他以后一定会讨不到老婆的!
卡洛斯脸上有十分勉强的笑意一闪而过:“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过来,迈克。”
迈克却没动,这个从方才开始就表现出无与伦比的犀利的死孩子抱着他的小背包,抬起头来大声问:“你是卡洛斯吗,约翰?”
这明显的病句一针见血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阿尔多的目光更像是要把卡洛斯盯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