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儿可就没他那么好的涵养。他边贪婪地吞下大肠和口水,边用筷子试图抠着碗边,高声嚷嚷:“别啊,曲合公子。你也太小气了,这一大碗猪肠子,你一个人能吃完吗?再说了,好歹也是我帮你带回来的东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江小舟听他这么说,本想斜眼瞪他顶回去,但转念一下,立刻装出想明白的样子说:“好啦好啦,少邀功,唾沫星子都啐碗里了。不就是根猪肠子么,给你吃不就得了。别瞎嚷嚷,我就做这么多,回头引来更多人,你没地儿哭去。”
听江小舟这么说,刘轲不得不相信自己没听错四儿的话。这碗里好吃到让他差点咬掉舌头的东西,真就是肉摊上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卖得最便宜的猪肠子。要说这东西他以前也曾吃过,来帝都前村子里一到有人家杀猪的时候,就会用猪下水煮上一大锅的“杀猪菜”,让乡民们分食。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里面混着的猪肠。且不说带着股难以去除的腥臭味,单就口感来说又老又肥腻,吃完嗓子眼里就犯恶心。所以每次见到这玩意儿,他都会绕着走。
但眼前的这碗溜肥肠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肉质鲜美嫩滑,偏还带着丝丝嚼劲,汤汁沁到了每一道肉丝里,光是咬着就透着美滋滋的感觉。哎,好吃到让他想叹气。
刘轲正和四儿分享着美食,突然就听见院子里又有脚步声靠近。江小舟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只一会儿,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闪现在厨房门口。见到期待的人出现,江小舟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端起碗,表情坦然地走到元戎面前,高高举到他眼皮子底下,不容对方逃避地问:“真巧啊又遇上了。你今儿有口福,我做的,尝一口,包你不后悔。”
刘轲和四儿自然不明白这两人间的纠葛,在后面帮衬着说:“哦,是元戎啊。快尝尝,曲合公子做的,可好吃了。”
元戎见又是昨天那人,直觉地想转身就走躲麻烦。但听到刘轲发了话,倒不好意思离开。刘轲虽是厨房的老大,心肠却很好,从没拿他当低人一等的字奴看待,平日里待他也不错,真有时候干活耽误了,刘轲还会让人再开火给他弄点吃的。
所以就是心里再不情愿,元戎也不能当面拂了他的好意。于是他接过四儿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肥肠从到嘴里。
江小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元戎。元戎吃得很慢,似乎是嚼满了二十来下才吞到肚子里。看到他喉头滚动的瞬间,江小舟得意地笑了。因为他发现,元戎的面部表情虽然仍是波澜不惊,但眼神里也流露出方才刘轲他们同样的惊叹和喜欢。
闷驴蛋子,傻了吧!小爷我说到做到。
因为获得重大转变,江小舟美得差点没把嘴咧到耳根子上去。他将整碗肥肠细细分成三小份,依次端到在场的三个人手里。元戎本想推辞,但见到刘轲和四儿像是饿死鬼投胎似地狂吃,再回想到刚才吃到的味道,犹豫着留了下来。
江小舟帮他从蒸屉里拿出俩白面馒头,冲着外面的石头努努嘴。元戎没辙,只好没骨气地跟着“口粮”来到屋外。他将小半碗溜肥肠放在地上,接过江小舟手里的馒头,轻轻说了声谢谢,开始吃饭。
江小舟蹲在元戎身边,看着他低头啃馒头。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觉得身后有人轻拍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是刘轲。
刘轲冲着他挤眉弄眼,江小舟就顺着他的意思走到了院子另一头的角落。刚站住脚,就听刘轲压低了声音问:“曲合公子,想问个事儿。要猜错了,你和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这碗肥肠,其实你是专给他做的吧?”
刘轲是什么人——当上王府大厨屹立不倒已有十年光景。手艺好固然是一大要点,还有就是会做人,眼明心净,只要是厨房这片地头发生的事情,他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样样清楚。今天上午江小舟有些躲闪反常的表现早就引起了他的疑心。现在两厢这么一比较,自然就得出了个结论:这位曲合公子怕是不安于“室内”,看上元戎了。
江小舟的心里可没刘轲那么能绕弯,自然也没猜到刘轲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就想着反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且又不是什么丢人显眼的丑事,就落落大方地回答说:“是啊,可不就是给他做的。我看元戎平时干活很辛苦,每天又吃得单调,所以就想让他改善下伙食,好保持体力。反正我闲着也是过,忙着也是过,今天就顺手做了点东西。没想到还挺受欢迎的……”
江小舟越说,刘轲的心就越往下沉,他更加认为江小舟打算背着王爷,拽上元戎,红杏出墙了。
哎哟,我的小爷诶,您这不是没事找棺材睡嘛。这事要让王爷知道了,您和元戎能得个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也没好果子吃,外带着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得受罚。
刘轲心里着急,额头竟冒出细汗。可明面上,他还不敢帮着江小舟把这层纸捅破。只得半明半暗地警告说:“内什么,曲合公子,今天这事咱就这么过了吧。反正就和我四儿知道,您也别往外说。以后可别这么干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要是传出去可就是好说不好听了。”
江小舟被刘轲的话给整糊涂了,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你们不都觉得我手艺还行吗?为什么以后不让干了?是违反了王府里什么规定?还是刘大厨觉得我不打招呼就动了厨房东西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