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平沉默了一下,说:“我身体没什么,就是有点失眠。”
周盛很轻松的说:“单是失眠简单,慢慢调整几天就好。”
徐伟平“嗯”了一声。
两人似乎无话可说,重新陷入沉默。
也许只过了几秒,徐伟平却觉得有十几分钟那么漫长。他虽然耷拉着眼皮,但明白对方在故做矜持,等着自己开口。这种难堪的场景已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遍,徐伟平即然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也就把所有的尴尬、羞辱、不甘的情绪抛到脑后,面色泰然的站起来,走到周盛旁边的一把太师椅上坐下,两人中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条几。
好歹坐在同一水平线上,说起话来也不至于太过低气不足。
徐伟平低声说:“周盛,我知道,我这次能平安无事,都是你在上面帮忙。你的宽宏大量,我心里面很感激。”
周盛转头看向他,眼睛中目光灼灼,富含深意。
徐伟平迎着他的目光,竭力表现的镇定、淡然、诚恳。停了片刻,他继续说:“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许多地方做错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能够原谅我以往的任性无知。”
周盛隐隐的从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转过目光注视着对面墙上悬着一轴字画,那上面是父亲晚年所书《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笔力深厚遒劲,微露古稀老人坎坷苍凉之意态。
徐伟平看到周盛不吭声,明白他是在慢慢的享受这个过程,毕竟他等了那么多年,打压了自己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自己赔礼道歉、认罪服输的这一时刻吗!他此刻的快 感一定非比寻常。
徐伟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再说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周盛保持沉默。片刻后,徐伟平终于领悟到周盛是嫌自己说得还不够,除了一句“对不起,”还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诚意。徐伟平心里面咬咬牙,指尖捏掌心掐住了肉,终于低声说:
“我当初从你身边离开,开公司与你竞争,都是我意气用事,不自量力……周盛,要是你肯原谅我,接受我的道歉……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回去你身边……”
他停顿片刻,等待对方的回应。可是身旁的周盛仿佛沉迷于欣赏对面墙上的字画,一声不吭。
徐伟平讷讷的干脆闭了嘴,不再多言。他真得觉得自己已到极限,因为实在受不了周盛高高在上的沉默。周盛始终不表明任何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又想出了什么好方法来折辱自己,比如彻底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好在他濒临崩溃之前,周盛终于开了口。
“你今天的态度我挺意外,”周盛惬意的微笑着,“我还以为这辈子等不到这天了呢。”
徐伟平一时无语。
周盛说:“有进步就好。吃一暂,长一智。处世圆通,审时度势,总比一杆子捅到底,撞个头破血流强吧。伟平,人情练达上面你真得还差点。”
徐伟平说:“是,我还得多学习,才能多进步。”
周盛哈哈大笑,瞧着他说:“你当初不肯跟在我身边学,赌气跑到社会上自己学,也不知道你长了什么见识没有。算了,过去的事都不用再提。你要回我身边来,我倒是欢迎,可是要想做原来副总的位置,肯定是没有了。”
徐伟平本也没指望回到周盛身边能获得什么地位和权力。他不过是表明了服软的态度,等着周盛随意发落。可周盛偏还要故意刺激他一下,弄得徐伟平真是气苦。
徐伟平强压住心头不悦,面无表情的低声说:“我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盛听得出他心里还是不甘,只是压抑住真实情绪,嘴上说些服软的话。周盛也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今天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于是歪着头盯着他看了一会,仿佛专门欣赏他内外不一痛苦挣扎之际的精彩表现。徐伟平被他看得发毛,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冲了,只好垂下眼帘,示弱的解释:“我的位置,随你安排……”
果然,周盛很满意的笑了,懒洋洋的回应:“我上次跟你说过丽锦园的那套房子,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