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涯冲小老板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坦白吧。”
晏冷几乎无法停止脑海中疯长的思绪,他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岑歌离开后,在那些噩梦里循环往复的日子,那么多的痛苦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身体,心脏像是骤然停止,又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紊乱的跳动,那些杂乱无章的疯狂臆测和怀疑像一条条红色黑色的线,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
君涯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却又像隔了一层膜一样听不清楚,他想嘶吼,想呐喊,想要挥发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不顾一切,想要挣脱身上那些无形的枷锁,可他做不到,他终究做不到舍弃,也做不到如同岑歌一样,明明还爱着,明明放不下,却能远走他乡,再也不见,再也不回来。
晏冷眼眶发红,眼睛发干、发涩,似有火烧,茫然地看了君涯一眼,没有焦距。
君涯皱了皱眉,他不想看见晏冷这个样子,他所认识的晏家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杀伐果决,没有一个不是雷厉风行,就算是晏冷他爹,即便是精于算计,可行事作风都一贯的干练,想好了就去做,考虑后果,但却不畏于后果,似这般婆婆妈妈,他都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君涯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晏冷背上,发出空荡荡得回响声,怒喝一声,“晏冷,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带把的爷们?!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优柔寡断!你既然做错了事,不去承认错误,求得原谅,反倒在这儿胡思乱想,简直是在给晏家丢人现眼!”君涯很生气,几乎泄出一丝杀气来,让晏冷身上寒毛乍起,顿时清醒了几分。
晏冷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没发现君涯这话有什么不对,仿佛和晏家关系十分亲近,他只是觉得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让他瞬间醒悟过来。
一切都要靠他真的去求,真的去争取,而不是自己在这里妄自臆想,畏畏缩缩,止步不前,无论如何,既然错误已经犯下了,他就必须去认,去改,是恳求原谅也好,是被抛弃也好,都是自己应得的结果,他凭什么逃避?
他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去承担任何后果。
晏冷觉得十分嫌弃这个自己,和君涯说得一样,优柔寡断,遇事还不够成熟。
可晏冷没想过的是,其实在别人眼中,他是多么出挑的一个青年俊才。至于优柔寡断?笑话!在江州市,甚至在整个东南,提起南天董事长晏冷,有哪个不竖大拇指,赞一声眼光独到雷厉风行?就算是同为同学,又有谁不打心眼里觉得晏冷是他们当中那个永远身在云端的翘楚?
其实,只有在岑歌面前,晏冷才会变得有些畏缩不前,只有遇到和岑歌相关的事,他才会脑袋发热,做出一些事后后悔的蠢事。
“我知道了。”晏冷变脸能力让君涯有些瞠目结舌,杵在一旁的小老板也完全愕然。小老板在听见君涯对晏冷破口大骂时,只觉得他回来的时机有些不对,而后来反应过来二人竟然认识时,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见识了晏冷的变脸神术时,他觉得自己真是言辞匮乏,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了。
一秒钟,前一秒晏冷的脸上还残留着悲痛欲绝的悲伤愧疚后悔忐忑不一而足的表情,然后下一秒,晏冷就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冰冷得看起来是那么不近人情,无论是从他的脸上,还是神色中,都找不出一点情绪的拨动,仿佛不悲不喜地有如神佛。
这一刻,君涯才确定,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晏家人,干净利落,哪怕是心脏如同泰山压顶,面上也不露分毫,第一眼看去,冷静得像一台最精密的机器,让你无条件地信任、服从。
晏冷在变脸的一瞬间,仿佛心也跟着冻结了一般,刚才的所有纠结忐忑并没有烟消云散,却都被冻了个结实。
晏冷拿出手机,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一针见血的询问,有条不紊地发布指令,定下一份完美的日程表,仿佛游刃有余地遥控指挥着这偌大的南天集团,让君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叹为观止,忍不住对面前的这个还未成年的年轻人由衷地欣赏。
晏冷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顶着一张尚显青涩的脸庞,却散发着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冰冷地恍若散发着血腥气,却又让猎物们忍不住靠近。
岑歌其实称赞过这样的晏冷,只不过是在心里,因为怕他太得意。
彼时的晏冷就伏在书案上,停停写写,时不时皱皱眉头,又舒展开,或许会抽空端起杯子喝口水,然后继续奋笔疾书。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真的不假。岑歌看着这样的晏冷都出了神,倚着门口定定地看了整整两个小时,却丝毫不觉得厌倦,似是越看越有味道。
晏冷一手用手机发着短信,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轻轻刮着刚刚冒出来的一点胡茬,又忍不住勾起了回想。
之前,岑歌问过晏冷一个问题,明明眼神和气质都很成熟的他,为什么不蓄须,而晏冷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调笑着说“爷这不是怕接吻的时候扎到某人吗?嗯~”对此岑歌默默无语。
晏冷将手插回兜里,冲君涯和小老板点点头,就迈步走了出去,背挺得很直,哪怕身体虚弱依旧,步子也迈得稳健有力,双唇紧抿,一道直眉如刀似剑,眼神更是锋锐得仿佛能扎进人的心里。
只有这张青涩的脸才能够证明,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我怕留了胡须,就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