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冷突然感觉到旁边的人影有些熟悉,一抬眼,却是岑歌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好像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晏冷气得一把拉住岑歌的手,拽着人就想往外拖,可又怕弄疼他,一时是拽也不是,不拽也不是,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晏冷还拉着岑歌的手。
岑歌似乎感觉到了晏冷的怒气,而且好像是对着他的,为什么?岑歌想了一会儿,发现晏冷还拉着他的手,一时间有些困惑,也有些尴尬。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晏冷先放开了手,转身抬步就往外走,没奈何,岑歌无奈地笑笑,跟着咱们的大少爷往外走,一直到岑歌的宿舍门口。
这时候的宿舍楼很安静,学生们都还在上课,也没什么人。
晏冷低头看着门上的锁,样式很旧,也有些磨损了,岑歌正在和它较劲,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门打开。门刚一开,晏冷就推门而入,让岑歌有些汗颜,他们宿舍虽然已经算是男生宿舍里面难得干净的了,但床上也是乱七八糟团成一团的被子,拖鞋张牙舞爪地趴在地上,昨天晾的袜子、小裤衩什么的也还没收起来,刚一进门的时候,尤其显得蔚为壮观。
晏冷可没有岑歌那么丰富的内心世界,把岑歌往屋里一推,随手拿了两张纸,就那么往脸盆里一沾,往门上的玻璃上一糊,好么,就贴死在上头了,晏冷顺手把门一插,就朝岑歌走了过来。
岑歌彻底确定了,晏冷的怒气就是冲他来的,但是为什么呢?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但是看见晏冷一张黑脸,岑歌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还让晏冷给逮住了一般。
晏冷看了岑歌一眼,只觉得没来由地一阵气闷,自己还真是上辈子欠他太多了,所以这辈子就该着操心,为他生气、着急、难过,也为他激动、高兴、喜悦。一颗心上辈子就给他了,这辈子,还不是随人家摆弄么。
可就是这一眼,岑歌一下子就读懂了,也明白了晏冷为什么会一言不发地生闷气,一下子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岑歌知道,那是他心里的舍不得,他舍不得刚才那一刻就那样过去,也舍不得辜负晏冷对他那么得在乎。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多么美好的感情他若决心要断,都能断得一干二净,不管心里有千般万般的舍不得,可他心里,真的是千般万般的舍不得。
岑歌没想过要掩饰身上的伤,尤其是和晏冷,只不过他有他自己的担当,他有他自己的坚持,他不希望自己习惯了有人照顾的日子,这样以后若是要分开,怕是该不习惯了。他愿意和晏冷向着一辈子去努力,只要晏冷不放开手,他是不会先放手的,可他还是岑歌,那个将孤独融入骨髓的岑歌,他不会弯了腰,低了头,抛弃他仅剩下的坚持和尊严。
可真到了这一刻,面对着晏冷几乎要把他烧出个洞的目光,岑歌的手还是有些轻颤。坐在床上,将上衣慢慢地脱掉。
正面,丝毫无伤,可晏冷却更是胆战心惊,他如何不知道岑歌以往都伤在哪里。
岑歌向后仰躺过去,一翻身,在床上打了个滚儿,趴在了床上,把那万分狰狞的背完完全全地展露给了晏冷。
静。
岑歌把头埋在胳膊里,没敢抬头。他知道自己的背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有点怕现在的晏冷,不敢看他的表情,在一个在乎自己的人面前,袒露这样的伤,他完全是心虚的。
鸵鸟岑歌如果看见了晏冷的表情,他怕是会更加心虚,因为此刻晏冷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地恨不得出去砍人,他现在是在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在岑歌面前露出这一面,克制,继续克制。
在看见岑歌的背的一瞬间,晏冷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就像被一把重锤狠狠地砸下,骨头都全然裂开,像潮水一样涌来又根本无法缓解的疼,他终于尝到了,心疼的滋味。
晏冷看着蔓延着的青紫肿胀,伸出手,轻轻拉开了岑歌的裤子,竟然比上半身还要严重,皮肤外面都像是染上了一层黑色,晏冷的心都在颤,他恨不得十倍、百倍代之,可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岑歌还是伤成这样,再轻的触碰都会疼得轻颤,可他身上带着这样的伤自己竟一无所觉。岑歌竟然就是带着这样的伤,和他窝在那个小沙发里睡了一宿,岑歌就是带着这样的伤许诺愿意和他走过一生,岑歌就是带着这样的伤陪着那些人、陪着自己和了大半夜的酒。
岑歌,我们想要一起走下去竟然是那么的难,不是因为我以为的家族,也不是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而是因为我们自己。我们明明说好两个人走完一生的,可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岑歌依旧只是岑歌,和晏冷这个人连半点关系都没有。
岑歌,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在乎你,我会心疼你,我会控制不住地心疼得要命。
这一刻,晏冷觉得后背的那道伤口好像再次裂开一般,如烈火烹油般的热度将他焚烧殆尽,丁点儿都不剩。
岑歌突然觉得晏冷的情绪变了,这是……怨恨?!
为什么?!
岑歌想过晏冷会心疼,可从没想过他会怨恨自己,是的,他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晏冷怨恨的对象不是潘伟那些人,而是自己。这些情绪的变化不过就只有几分钟而已,为什么,晏冷竟然会怨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