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没有那些温暖的东西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开始觉得,真正的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冷静的猎手,躲在面具之后,冷眼旁观这个世界。他在下棋,人对棋子是没有感情的。他的杀气是因为动了愤怒,不是因为对关映在亲情上的失望。
我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来递给他。
他看着我。
“你帮我吹。”
我没说话。
“怎么,不愿意吗?”
我插上电源,试了试风力大小,准备把吹风机递给他。
他没动,我手碰到他的瞬间,他却反手扣住我手腕,把我拖了过去,我的腹部撞在长案边上,闷哼了一声,整个人栽到了他怀里。
“还给我!”他恶狠狠地说。
“你喝酒了?”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平静问他。
“把我的小朗还!给!我!”他一字一顿地说,他眼角都是红的,目光像刀一样,割得我脸颊觉得疼。我想他是认真的,因为我的手腕快被他捏碎了。
“我就在这里,你要什么?”我问他。
“我要原来那个。”郑敖把我手里吹风机摔到一边,把我拖起来,与他对视,他的眼睛里有某种特殊的东西,是受了伤的猛兽才会有的,那种似乎下一秒就要咬断你喉咙、却又让你觉得很悲伤的情绪。
我想把手腕收回来:“你弄疼我了,郑敖。”
“我要原来那个!”他固执地重复,他这样凶狠,却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要会安慰我的那个!”
“我现在就可以安慰你。”
“我不要你!”他大声吼我,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你是假的,小朗不会这样,小朗会做饭给我吃!小朗不会和别人出去玩,小朗不会这么平静,他会安慰我,会着急地围着我打转,好像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我!你把原来的小朗还给我,我不要你!”
他大声控诉,仿佛犯下错误的人是我,好像我才是那个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元凶,仿佛他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是我欺骗了他,辜负了他,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他揭示了最难堪的真相。
我笑了起来。
手腕很疼,但我笑得很开心。
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他,我心里还是这样想和他在一起,我以为是因为我还爱他,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回到他身边,只是为了在这样的时候,这样一个晚上,在他最需要那个原来的许朗的时候,在他理直气壮地嚷着要许朗的时候,站在他身边,轻轻地告诉他:
“你要的那个许朗,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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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瞬间红了,我几乎来不及看清楚那是愤怒还是悲伤,就被他抓住肩膀,摔在了地上。
“给我变回来,”他掐着我脖子,威胁着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吧。”我毫不在乎地笑。
他的手扣在我脖子上,练过拳击的手臂修长结实,只要轻轻一扼,所有故事都可以就此结束,悲剧也好,笑话也好,就此落幕,留给后人评说。
但我知道他下不了手。
怎么舍得呢?
是那么深的依赖,好像从最开始的开始,就依靠在一起,那么好的月光,那么冷的夜晚,就算最后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变得那么自私,那么坏,我也没有办法放手,仍然想靠在他身边,汲取一点根本不存在的温暖。
他也一样。
他喜欢外面那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的新东西,然而偶尔在某个深夜,他会很疲倦,很想走到那个叫许朗的人身边,安静地睡一个晚上。这样的深夜很少,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为了这个牺牲掉外面的花花世界。他甚至觉得,只要他愿意来,那个叫许朗的人就会一直等在这里。
他并不知道,那偶尔的一个夜晚,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人生的全部。那个叫许朗的人,很艰难地在这个城市生活着,努力攒出一点温暖美好的东西,就是为了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全部地贡献出来。那个叫许朗的人以为,他会珍惜这点东西,不会扔在地上任人践踏,因为那是他心尖上捧出来的一点东西,虽然寒酸,却也是他的全部。
而现在那个叫许朗的人已经死了。
郑敖从没受过委屈,怎么经得起这样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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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野狐能欺负林尉,不是因为他不爱,是因为他更坏。而林尉不会给他惩罚。
对于这样自作聪明的坏人,唯有报以同样残忍的背叛和抛弃,玉石俱焚的报复。
房间里那样暗,我看不清他的脸,掐住我脖子的手在微微颤抖,有滚烫的液体落在我脸上,烫得我的心似乎都一起疼起来。
我原以为我已经炼成铁石心肠,刀枪不入,我原以为到这时候,我该大笑,笑他咎由自取,笑他善恶到头终有报。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恨郑家人的聪明。
他们仗着自己聪明,所以总是自私地想要得更多,他在病房里说的是真话,他要我的爱,我的仰望,他要我像行星围绕太阳一样围着他转圈,也要外面那个精彩的花花世界。他是天之骄子,他觉得只有这些东西加起来,才能配得上他。
他以为我很爱他,爱到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烧掉自尊烧掉过往,继续做那个安静善良的许朗。
可是我做不到了。
我心里的那把火,烧得太大了,把我自己都烧成了灰烬,烧死了那个温暖美好的许朗。就算现在我想给他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