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欧阳庭往后靠在青桐树干上,举目望着树叶间隙中投下的阳光,“一切皆有命数。”
“可拉倒吧。”玉仙君翻个白眼,“命中注定你该当个踏板?天帝真不是个东西!”
“他也没骗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欧阳庭想了想还是觉得好笑,“只是说来……过渡段的作用不就是承上启下麽?”
“逆天改命终有罚,无论来几次最终指向一个地方,可是?”玉仙君也笑了。
欧阳庭吸了吸鼻子却另起一题:“从妖界回来?”
“嗯,给妖皇看病去了。”玉仙君叹了口气,顺手抓过他手腕来轻轻搭上。
欧阳庭也没拂开他:“难治?”
“他自己不想活,我还非上赶着去救?”玉仙君恶声恶气道。
欧阳庭只略点了一下头:“也好。”
玉仙君啧了一声换只手接着摸:“我还以为你会说些甚麽‘可惜可叹’,又或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之类。”
“你想多了。”欧阳庭只觉好笑。
玉仙君转脸看着对方在日光下乐得还挺灿烂的脸,忍不住挥手解开某些法术:“你也知道自己这模样见不得人了?!”
“所以我一直见得都不是‘人’嘛。说来方才应该甚麽都没摸到吧?”欧阳庭撑着笑了一声收回手来,“都和你说了我算不得生,你又如何号得到脉?”
玉仙君一字一顿道:“我那是在号脉麽?!你分明连灵力都快——”
“嗯,时日无多何必揭穿?况且该教的、能教的我都已尽力,剩下的不过熬日子罢了。”欧阳庭见玉仙君如遭雷劈般的神情忍不住再笑,“你这又是做甚麽。日升月落,死生寻常。”
“我还没大彻大悟到那等境界!”玉仙君咬牙切齿道,“还有多久?”
“千年是断断没有的了,百余年,十余年,又或朝夕?”欧阳庭耸了耸肩,“没差别。”
“……他快成年了?”玉仙君扭头看向一边放着的羽毛。
欧阳庭也看了一眼,淡淡应声“嗯”。
“好吧,讳疾忌医,冥顽不灵,自寻死路!”玉仙君忿忿道。
“哪有这麽不堪一提。”欧阳庭叹了口气,“反正都是要死的,又何必问想不想愿不愿呢。”
玉仙君嘴唇一抖,扭开头道:“亢宿星在一日,你总活一天!”
“所以你还担心甚麽?”欧阳庭微微眯眼,听风穿过树梢。
“亢宿星,与亢宿星君,那能一样麽……”
“与其想这些,不若琢磨一下送我徒儿甚麽宝贝?”欧阳庭合上眼睛低笑道,“他快成年了,一天到晚就念叨着玉仙君的法器呢。”
玉仙君眯着眼看他,总觉得有不尽不实之处,奈何对方神态无懈可击,他也只好作罢。
第133章 耀金庭
无食, 无息,无念,无声,此所谓四无。
无中生有,有则生变,是以造化万千,精纯圆通。
哦, 就随便想想而已,纯属唬人的——总之越是紧要时刻越要淡定。欧阳庭如是想。
庄重敦肃的横梁之下,一个素白常服的男子端正地跪坐在席上, 仿佛突兀地一块砂石坚硬地横亘于墨色中。莹白的贝带蔽膝映衬着他面上的镂花面具,魔气森然的诡谲寒意充斥周围。
他身后万年不变的玄色纱帐一重复一重,寂然无声地垂下。无风的室内,无人说话, 亦没有清逸高远的熏香袅腾。
与他对坐的欧阳庭收回打量的目光,正巧主位上的鬼王用那枯枝般的手置下了三杯茶。
欧阳庭略一犹豫, 还是无奈地颔首为谢。迫不得已端起饮得一口,果然满口苦涩。茶香甚麽的就别提了,唇齿间仿佛只能感受到纯粹而极致的苦,令人怀疑舌头会不会再也品不出其他滋味。而他对面那戴面具的男子见状似乎无声笑了一下, 讥讽嘲弄亦或单纯觉得有趣,总之那弯起的嘴角令这张只露出一半的脸有几分扭曲的阴暗。
鬼王倒是一本正经端着茶盏缓缓嗅着,随后面上露出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那丝缕绵延不绝的苦味于他却似极琼浆玉液,甘醇得令人沉溺。
“都不喝?”鬼王放下茶杯时, 似乎真的只是在奇怪两位客人都不赏脸,“魔尊,这可是——”
“时辰快到了。”魔尊突兀地开口,将话题生硬地转移了。
欧阳庭转眼看着他身后的窗外,黑沉的夜空星月皆不现,一时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鬼王点了点桌面,悠然道:“飞星过水白,归鸟如云还。”
魔尊挑眉呵了一声,欧阳庭叹口气:“还多久?”
鬼王却道:“星君下定决心了?”
欧阳庭没应,魔尊嗤笑一声:“布置那麽久,他不做本尊也会逼着他gan!”
鬼王干瘦的脸上笑得真心了几分,口中却依旧朴拙端正:“天帝亦或天道都被你们欺瞒了。”
“那是他傻。”魔尊邪佞地笑了,“别忘了算上你自个儿。”
鬼王笑意加深了几分:“有麽。”
魔尊嗤了一声,扭头不看他了。
欧阳庭此刻却在想:佛由人成,仙由人修,魔由人入,鬼由人亡。人……果然很有趣。
这短短一念间,乌云遮蔽的夜空上忽而闪过一道宽阔灼目的亮光,追风逐电般割开黑幕,穿透天地间一切桎梏勇往直前。广漠的天际因它雪亮刺眼,如十日并出般将天地万物统统照亮。亭台殿阁,树影山阙,神思游魂,一切无所遁形。那剧烈灿烂的光辉执拗地往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