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举手说:“我会唱:‘管他头痛不头痛,努力的人最光荣!’”
何大侠也笑出来了,双手作祈祷状,在空中扭动烟一样的身体,装腔作势,浓情款款地唱歌:“天荒地老流连在摩天轮……”他眺望着远处,“小灰和小白坐摩天轮的时候我还给他们伴奏,小白乐坏了。”
何大侠往下看,狄秋稍仰起脸往高出看,两人看到了一起,何大侠问狄秋:“你不喜欢她,你也不喜欢洁洁,你喜欢女孩子吗?你不喜欢女孩子?”
狄秋侧身避开一辆电瓶车,跳到了人行道上,肩膀高高耸起,轻轻落下:“不重要吧?反正我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也喜欢不到啊。”
“怎么喜欢不到?”何大侠嘲弄地说,“人就是这么功利,喜欢一个人偏偏要喜欢得到才去喜欢,对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也就投降放弃了。”
狄秋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感受,不依不饶很容易变成变态偏执狂吧?”
何大侠哑然,跳到棵树上,树梢落下两片叶子,擦过狄秋的肩头,擦过一个路人的手,狄秋看了眼,树叶掉进路边的纸屑堆里,叶片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那路人早就走远了。
何大侠一个大步跨到了另一棵树上,他和狄秋道:“我高中的时候,看小电影,男男小电影打飞机,被我妈发现了,她送我去电击。有一次,她和我爸来看我,我正好要去作治疗,医院里的绑带坏了,我爸想也没想就扯下他的皮带给了医生。”
狄秋冲何大侠招手:“你下来吧。”
何大侠一手攀着树枝,低头看他,道:“你长这么大就没过一两个性幻想对象啊?”
狄秋一愣神,不响了,耷拉脑袋,继续往前走。何大侠乐了,轻轻笑着,飞过去绕着他打转,又是戳他的肩膀又是他的扯头发,轻快地问他:“你想什么呢,狄秋,你想什么呢?你想到谁了吧?”
狄秋说:“没什么。”他扫了下肩膀,抓抓头发,强调了遍:“没有。”
何大侠说:“你不正常。”
狄秋哭笑不得:“我好好一个大活人,有心跳,会呼吸,手是热的,脸是烫的,我大白天只能撞鬼,我当然不正常啊。”
何大侠有板有眼地说:“你能好好说话吗?你难不成从小就这样?你不是说高中的时候才变成这样的吗?你可别和我说你高中的时候还没学会打飞机啊?”
狄秋恼了,挥了下手:“你好烦。”
何大侠反而开心了,他们恰经过个公交车站,何大侠拉了下狄秋,笑着说:“走啊,带你去见见我的性幻想对象!”
狄秋被他拽上了公车,两人挨着站着,公车上又闷又臭,何大侠又冰又腥,狄秋摇摇晃晃站到了眼科医院,下了车在路边歇了会儿才喘过气来。何大侠带路,把狄秋领进了眼科医生赵医生的办公室。
赵医生大鼻子,紫棠色面孔,戴眼镜,提溜滚圆的眼珠子,提溜滚圆的身材,坐在椅子上仿若一只盘着身体的肥猫,见不到腿。他那件白大褂在腋下绷得紧紧的,露在外面的一双手倒很好看,手指葱白细长,指甲平整,不长肉刺,手腕上和手指上都没有饰品,干干净净的。赵医生正给一个年轻女孩儿看病,女孩儿戴着口罩,两只眼睛红得像桃子,哭哭啼啼地问赵医生:“医生,我会不会瞎啊?”
“这一个月不要戴美瞳了。”赵医生说,低着头在病历本上画龙,他脖子上的三层肥肉松开来些,成了两层。狄秋看看何大侠,何大侠瞪眼睛:“我又不会算命,我怎么知道他现在会变这样?高中我们同班的时候,他可是我们班草,不信你看!”他指着赵医生桌上的一张合照,照片上是站成四排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何大侠说,“最后一排最中间那个,看到了没有?”
狄秋看到了何大侠,站在倒数第二排,和赵医生隔着两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照片里,赵医生长脸,大鼻子,戴眼镜,看上去很瘦,眼睛微微眯起来,表情有些不耐烦。何大侠的表情更不耐烦,甚至还带着点阴沉。
何大侠说:“你看这么仔细干吗?谁拍毕业照的心情好啊?”
狄秋没响。那肿眼睛的女孩儿又问赵医生:“隐形眼镜能戴的吧?”
赵医生一顿,看了眼女孩儿:“眼镜戴戴吧。”
女孩儿哭了起来,攥着手机戳屏幕,赵医生抽了几张纸巾给她,女孩儿说:“不好意思啊医生,我忍不住,眼泪水自己掉下来的,不戴也没关系的,那化妆总可以的吧?”她顿了顿,“网上说不要紧的。”
何大侠抱不平:“那你不如去找手机医生开药啊!”
赵医生说:“小心一点不要弄眼睛里。”
女孩儿前倾着身子:“医生你说的哦,可以化妆的啊是?你说的哦。”
赵医生把病历卡还给了女孩儿:“去拿药吧。”
狄秋说:“他人蛮好的。”
那女孩儿才站起来,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满面堆笑地走进来,嘴里不住地念叨:“老赵啊,我就知道你在的,啊忙啊?你什么班啊今天?”
女孩儿径自走开了,那男人顺手关上了门,赵医生问他:“你拿号了吗?”
男人的笑容愈发地深,背玩成了个虾米,一步步走过来,搓着手,到了赵医生面前,一屁股坐下,胳膊压着桌子,挨上前就道:“你就帮我开个药嘛,很快的。”
赵医生拿着笔,说:“还是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