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看着表情呆呆木木从地上坐起来的傅凝雪, 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自去找家里的大人。
“你快回去吧,回去换换衣服。”现在是盛夏,他正在河边拎着竹筐淘麦子, 就见一个穿着粉白色衣服的女孩走到他所在位置的下游,踩着青石板伸着腿在河里涮脚, 然后就一个呲溜掉进去了, 还好他眼疾手快, 把筐子放一边踩着水去拎那女娃子的衣领子, 直接给她拎起来了,再慢一点也不知道会被暗流冲到哪个沟沟去。
看衣服穿着,应该不是乡里的孩子, 乡里的孩子没有这么白的,都黑不溜秋,成日里在田野里窜, 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河摸鱼,一个赛一个的黑。
傅凝雪茫然着一张脸站起来, 走之前还不忘跟赵老三说谢谢。
“谢谢叔叔。”
赵老三不在意地继续淘麦子, 并催促傅凝雪赶紧回去换衣服, 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 别看是夏天, 身子骨弱的照样生病。
傅凝雪缩着肩膀往家走。
她当年回老家过暑假, 的确掉进过河里, 也的确是赵老三把她从河里拎了出来,可是这是她11岁时才发生的事情,而她现在已经38岁了,刚跟那个男人签了离婚协议,拎着行李从那个家里出来,还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如何跟家里人解释,便随便在一家酒店开了个房。
当时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醒来却回到了小时候。
11岁的时候。
那年夏天。
是梦吗?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真实?
好冷啊。
当穿过那条树林小道,看到那个瘦瘦小小挽着发髻穿着大襟的女人焦急地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傅凝雪眨眨眼睛,见到老公挽着别的女人进了她的家时她没哭,被逼着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也没哭的傅凝雪忽然哭了。
她哭着扑到来人的怀里声音哽咽地叫道:“奶奶——”这是她的奶奶,已经去世了20年的奶奶,在她18岁离开她的奶奶。
傅凝雪从未想过,还有再见她的一天。
宋秀芝脱了外面的深蓝色大襟披在孙女的身上,抱着她轻声哄着:“小雪别哭,别怕别怕,奶奶知道了,先跟奶奶回去换衣服。”她是听村里的孩子说她家小雪掉进了河里,就急急忙忙的往这里赶,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身湿淋淋的孙女迎面走来,心里焦急又心疼。
她是标准的旧式女子,从小裹了脚,开放后虽然放了脚,但已经定型,改不回来,衣着就算现在已经是00年代,仍旧穿着旧式的衣服,外面已经不卖这样的衣服,她身上穿得,脚上套的,都是自己剪裁,自己缝制,习惯了。
傅凝雪裹着奶奶的衣服,被她半搂着往老宅走。
宋秀芝把傅凝雪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擦干净,换上一条蓝白色的裙子,用毛巾给她擦头发。
听到傅凝雪还在哭,笑着说:“怎么还在哭,好了好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奶奶晚上给你炖鸡蛋,不怕了。”
傅凝雪这个时候也已经稳住了情绪,只是刚刚哭的太激动,还在抽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因为掉进河里受了惊吓。
因为哭了挺长时间,鼻子有些塞的傅凝雪点点头,说了一句:“是赵叔把我从河里拉上来的。”
宋秀芝说:“等晚点你大伯回来了,我让他带着两包糖去谢谢你赵叔。”
“嗯。”和记忆里一样,他大伯干完农活回来后,就被奶奶叫过来,拿着两包糖去了赵叔家,糖这种东西,也就逢年过节走亲戚才会被拿出来。
她大伯傅廷轩大她爸爸六岁,早就分家另过,在老宅前面的那块地皮倾全家之力盖了栋楼房,大伯一家四口住在新房,老宅的三间瓦房则留给了爸爸和奶奶。
只不过她家现在不住在乡下,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外面打拼,现在租住在镇上,做点小生意,她和哥哥自小在镇上长大,只有寒暑假才会回老家玩,老宅现在只有奶奶一个人住。
太阳西斜,扛着锄头的傅廷轩回到家就听了侄女掉进河里的事儿。
他洗完脸和手,和正在厨房灶台前做饭的老婆说:“我去妈那里一趟。”
正在帮妈妈烧柴的傅凝冰闻言立即就要站起来一起过去,被陈宝儿瞪了一眼才乖乖坐下来继续烧柴。
傅廷轩拿着蒲扇往房后走,大概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了用石头围成的院子里。
一边走一边叫:“妈,妈,小雪没事儿吧?”
宋秀芝这个时候也正在做饭,傅凝雪坐在灶台前的小竹椅上帮忙烧柴。
闻言两人都望向厨房门口,然后傅廷轩走了进来,他微微低着头踏了进来,厨房的门框比较矮,他个子偏高,所以需要微微低头。
傅廷轩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灶台前烧火的傅凝雪,笑着说:“没事儿吧小雪?”
傅凝雪摇摇头,冲傅廷轩笑了笑。
宋秀芝把锅盖盖上,擦着手把傅廷轩叫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堂屋走,宋秀芝拿出两包糖,跟傅廷轩交代了一番。
傅廷轩拎着两包糖点着头说:“行,那我现在就过去。”
“你去吧,送完自去家里,不用过来了。”
“成。”
吃过晚饭,一般这个时候傅凝雪会去前屋大伯家看电视,但那是11岁回老家过暑假的傅凝雪会做的事情,而现在,则是成年后的傅凝雪。
久别重逢,傅凝雪舍不得和宋秀芝分开。
给奶奶擦了背,两人都冲了凉,这才把竹床从廊下搬到院子的葡萄藤下,奶孙俩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