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士逊仿佛陷入沉思,邵印也就谨慎地不多加言语,他今日仅是要把白世非的话传到此间,至于张士逊最终如何决定,就不在他可商议的范围了,又寒暄几句后,适时地起身告辞。
甫出门便撞见怒气冲冲地领着丫头急步走来的张绿漾。
她手里拿着一朵花枝,正狠狠地撕扯着枝上的残瓣和叶片子,嘴中喃喃骂道,“死蛮子!臭蛮子!总有一天姑nainai会让你后悔得想死!”抬首见到邵印,大为惊讶,看看他,再看看站在房门口的父亲,“邵管家你怎么来了?好久没见世非哥哥了,他最近还好么?”
邵印连忙作揖,“托小姐的洪福,公子安康如常。”
在他走后,张绿漾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把侍女莫言屏退,对父亲道,“他来找爹干什么?难不成是世非哥哥有什么事儿要拜托你老人家?”
张士逊斥道,“女孩儿家莫多管闲事。”
“爹——”张绿漾拽着父亲的手臂撒娇,“女儿心里好奇得很,你就告诉女儿嘛,爹要是真个不肯说,女儿回头可去问世非哥哥咯。”
张士逊笑起来,“你这孩子,威胁起爹来了。”顿了顿,严肃道,“你世非哥哥很快就要娶新夫人了,你以后还是避嫌一点儿的好,别总是跟着玮缙在那群子弟中出出入入,小心以后名声坏了嫁不出去。”
张绿漾不屑地道,“怕什么嫁不出去,大不了以后我也嫁给世非哥哥——”仿佛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她倏地睁圆妙目,兴奋不已地扯着父亲的袖子,“爹!世非哥哥什么时候再成亲?”
“快了,说是三月初。”
“爹你去和世非哥哥说,让他来我们家提亲,我也要嫁给他!”
张士逊大为愕然,长袖一拂,“胡闹!”撇下她大踏步离去。
张绿漾紧跟上前,“爹,我是认真的!”
张士逊对她径不理睬,“玮缙在哪儿?把他找来见我。”
“爹——”张绿漾顿足。
却说邵印回来白府复命,把张士逊的反应如此这般复述了一回。
白世非听罢,脸容上露出浅笑,对邓达园道,“大致成事了。”
未几日,张士逊果然拟了一道奏疏上去,请求下旨命党项族人把物资由四川运入秦州,经秦州本朝官员查核后放行出关,以杜绝其私下购物马匹兵器以及逃避榷税的弊病。
刘娥阅罢见无特别之处,便令赵祯批复准奏。
这事办好后,张士逊修书一封命人秘密送至白府。
白世非看完脸色大变,在书房中呆坐良久。
第六章 安得良策在
转眼到了正月末,辽使萧从顺抵达汴梁城。
上朝觐见时他出人意料地提了一个请求,以宋使到辽国都能见到辽太后为由,当朝请见垂帘听政的章献太后。
乍闻此言,阶下百官面面相觑,一时无人作声。
一帘之隔内,刘娥也是一怔,未及多想已抬手挥退打算上前领旨的周晋,压低声音道,“不忙,且看皇上如何处理。”
坐在大殿宝座上的赵祯瞟了眼纹风不动的帘子,内里无声无息,一抹分不清什么含义的轻微笑意在他唇边流转,轻声开口,却是柔弱地将烫手山芋抛将出去,“众卿家以为如何?”
皇上既已开了金口,臣子们哪个还敢继续装聋作哑?
朝廷上刹时象一锅煮开的粥,东西阶两班列纷纷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窃窃议论,一个个似在认真商议此举是否恰当,但却就没有谁肯轻易站出来作第一个献策之人。
过了盏茶时间,朝议仍不能决。
赵祯不耐烦了,倾身向前,眼风刚好瞥过兼任馆伴使却没有参与到议论中的薛奎,随口问,“薛爱卿怎么看?”
薛奎出列,扬声奏道,“启禀皇上,即使本朝大臣在朝廷上也不能见到太后之面,更何况他国使者?窃以为此举于礼不合。”简直是有辱国体。
“薛卿所言甚是。”赵祯似没主见地附和。
当下便回绝了辽使。
帘子内刘娥对周晋淡声道,“你使人上书参薛奎一本。”
周晋躬身应了声是,这机会得来全不费功夫,时与进谒太庙已事隔一月,群臣当无话可说,“那——晏大人呢?”不二人同办有损她在朝中威信。
刘娥笑笑,“这种事情宜迟不宜急,拖到所有人都不记得不在意之后,可不就好办多了?”
“太后高才,卑职受教。”
傍晚时分消息传到白府。
书房里邓达园对白世非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竟真有人进谗言,诽谤薛大人‘本朝大臣在朝廷上也不能见太后面’一言,是对外朝使臣泄漏了朝中秘密。”
“太后对薛奎如何处置?”
“罢为集贤殿学士,初时欲知井州,后来吕丞相提出薛大人曾经几次在西边边境做过地方官,熟悉玉门关一带的风土人情,所以请太后将薛大人改知秦州,太后同意了吕丞相的提议。”
“她自然乐得同意,秦州是边塞要地,虽然常年派驻重兵把守,但是该处土地贫瘠,军帐粮饷常常入不敷出,不管何时只要太后想进一步打压薛奎很容易就能找到藉口。过些时候,等薛奎启程赴任之后,你便知会皇上对赵元欢等人放行。”
“公子此番安排绝妙,如果是先贬薛大人去秦州再上奏党项族一事,只怕多少会引起太后疑心,公子偏把这两件事情倒过来,先落实了需严加看守党项族人,再引发薛大人被贬谪出京,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