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讽按照林深写的地址,在镇外比较偏僻的一处找着了王伯的家。
眼前是一间不起眼的平房,不高,以赫讽的身高进入这房还要弯腰压低身子。墙角有几处裂缝一直延伸到屋檐,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几根巨大圆木支撑着快要坍塌的右墙,可即使是这样,这间平房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一副随时会崩塌的模样。
赫讽当场就愣住了,以他以往所见所闻,实在是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住在这样破烂不堪的屋子里。这一发呆,就连屋里有人走了出来,他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哎,这不是小赫吗?”
王伯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眼就看到了在他家门前发呆的高个子小伙,乐呵呵道:“怎么,是小林让你下山来找我?哦,对了,不是上回送的粽子已经吃掉了吧。”
他转身就要回屋。“都怪我都怪我,没考虑到两个年轻人食量大,我这就去给你们再多拿些,等着啊。”
“不用了,王伯!”
赫讽连忙阻住老人,喊住他道:“粽子还多着,没吃完。我只是下来找您有事。”
“啊?有事?”
赫讽将事情简单地与老人说了一遍,不过将不明黑影说成是野兽,就只说最近频频有野兽闯进院子里,林深在山上布置了些驱兽的陷阱,现在山上不是很安全,让王伯尽量少上山,或者就不上山。
赫讽原以为这么一说,以王伯的善解人意马上就会点头,谁知道这位半老的老人竟然露出了一丝犹疑。
“不能上山啊……”
赫讽注意到他的表情,忙问:“王伯,你是上山有什么事吗?要不我帮你去做。”
“不不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王伯咧起嘴憨直地笑了笑,“不瞒你说了,我儿子也是……也是在这山上去了,所以我们俩夫妻才搬到这附近来住,只为了能经常陪陪他。我每个礼拜都要去山上看他一次,这不,今天也正要去呐。”
王伯举了举手中一个褪色到看不出原样的小袋子,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我想,要是没去看他,山上又冷清,他一个人待着会不会寂寞。”他摸了摸袋子,似乎很宝贝里面的东西。对着赫讽,歉意地笑。
“我就今天去看他一下,带些东西过去,不打扰你和小林的工作,你看成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只是去看一会,就一会成不成?”
看着眼前对自己小心翼翼地笑着,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老人,赫讽心没来由地一抽。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只能勉强地回以一个笑容。
赫讽觉得,这一定是自己有史以来笑得最难看的一次。看着一个老人,为了死去的儿子对自己如此卑躬屈膝,他实在是无法真心笑出来,伪装也不能。
“王伯!您都说些什么话呢?怎么会打扰到我和林深工作,您平日里不知道帮了多少忙!这样吧,您要上山,我就陪你一起,两个人也安全些。”
说着,他不待王伯回话,一把扶着这位老庄稼汉就往前走。
“早去早回,我们一起去!”
“哎哎,别扶别扶,我又不是走不动路。”王伯笑呵呵地,跟着赫讽进山。
在一起上山的路途上,他们又路过了那个山道的转弯口,赫讽曾经在那里见过有人摆着悼念的鲜花,如今,放在那里的花瓶仍在,只是经过前几天雨水后,花儿全部蔫了,泛黄淹死,而花瓶里的水也满溢出来,浑浊不堪。
王伯突然停下脚步,走到那花瓶前小心翼翼地先将里面的残花拿出,放到一边的地面上,然后将瓶子里的水倒出,在附近的水洼里洗了洗。做完这一切后,他看着空荡荡的花瓶,心里又有些惆怅。
这时,一束花从旁边递了过来。王伯一抬头,看见赫讽一脸灿烂笑容。
“虽然只是山上的野花,但是也很好看。”他手里的是一簇不知名的黄色小花。
在这个季节,它们开的漫山遍野都是,有时候不小心一脚踩下去会把它压扁,但是它不一会就能再挺立回来。看着眼前这空空的花瓶,赫讽想,这野花的生命力都比人还要强盛。最起码它无时无刻,不再为自己的生存而用尽力气。
王伯接过,将这平平无奇的路边野花仔细地放进花瓶里,小心地摆弄好,最后将花瓶工整地放回原位,还拜了几拜。
赫讽在一旁问:“王伯,你认识在这里祭奠的人?”
“说认识也不算,但是这几年下来多少也见过几次面。”
王伯后退而立,感叹道:“这花是祭给一个女孩的,听说以前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后来受不了压力年纪轻轻就自杀了。她父母之后都经常过来看,早几年的时候,那是每次来都要哭花了眼睛哦。后来听说又养了一个孩子才好了些,可是没了的就是没了,哪弥补的回来呦。”
王伯叹息。
“都是同命人。”
赫讽听林深说过,这些偶尔在山里能够见到的花瓶和类似物品,都是生者祭奠死者之用。可他那时候没有想到,原来这每一个看似普通的祭物背后,都有一个沾满眼泪的故事,令人嗟叹。
那这座绿湖森林,岂不是处处都布满泪水?
王伯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摆在花瓶旁,然后离开。赫讽跟着他继续往山里去,直到他们来到目的地。
这是王伯儿子的坟冢,说是坟冢,也只不过是一个衣冠冢罢了。因为那时候正值暴雨季节,他儿子进山后就一直没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