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抬起一根手指向上点出,水墨自指尖飞出击打在头顶上的阵法光罩上。
没有带起半点涟漪。
“千里冰封。”
他面色一沉,收回了注视灵阵的视线,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这就是知白布下这座大阵的名字。
出自大祭司之手,从来都是只闻其名。
不过虽从未见过,但当自身处于阵法之内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吴墨笔便想到了这个阵法。
因为很合适,也很相像。
知白拍了拍手,佩服道:“不愧是吴先生,单这份眼力便少有人能比,既然您知晓这是师尊布下的千里冰封,那就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只要我不允许,就没人出的去。”
陈玄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上半身轻轻晃了晃,如此庞大的阵法可不是能够刻在灵阵图之内的东西,必然是提前刻画好的,这么说来知白很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着他往下跳。
而偏偏他毫不犹豫的便跳了进来。
这就是愚蠢。
“你是如何知晓我一定会做出那样一份计划?”
陈玄策铁青着脸,寒声问道。
他的眼中满是怒火,那是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的目光。
这场豪赌比天还大,但他输了。
小南桥会破,荒人会长驱直入,兵临徐州城,一路北上注定尸横遍野,死去的无辜百姓难以计量。
这是千古罪人。
知白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类似于那样的怒火他见过很多次,想将他剥皮抽筋的人也有很多,自然不在乎这一个。
不过今日兴起,还是要多说两句。
“其实很简单,想的多了自然就会想的很完美,一个再如何简单漏洞百出的计划想的多了也会变得完美,比如你的这份计划若不是我提前布置好的,也许真的会收获奇效,保大唐十年安稳。”
“在我第一次看到太阳的时候我就会想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悬在天上可以发光。”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带有一股莫名之色,那是一种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
“可雪原的雪很厚,天上的云在阳光之下,而不是站在这阴沉冰冷的白雪上看着昏沉的天空。”
这话听起来有些唏嘘。
知白咧嘴笑了笑,狂傲似乎消失不见,看上去仍然有些腼腆。
“想的多了自然容易想明白很多事,师父用天之痕重伤了陈老将军,你自然是要报仇的,这一点无可厚非。”
“而十年祭恰巧提供了报仇的机会,我相信你不会错过。”
知白的视线在场内所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重新落到了陈玄策的脸上,目光平静。
“原来我真的是一枚棋子。”
陈玄策沉默许久,苦笑着道。
目光中有一抹绝望,他只能低着头或是抬着头,不敢看向身侧的其他人。
“这没什么好值得自责的。”
知白再度张开双手,双眼轻轻闭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睁开,淡淡道:“不只是你,所有人都是棋子,而能与我下棋的人此刻应该正在赶过来。”
听到这话,长安亲军统领李泗的神色终于变了。
千里冰封大阵号称可进不可出,李休若是真来了,进来容易,想要出去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休的身份终究不同寻常,李泗是太子的人,自然清楚这两位兄弟之间的感情,在地面整理了一下衣衫,问道:“你就不怕自己棋艺不精,小心棋到中盘,输的很惨。”
“只要有你们在我就不会输,而他也不会赢。”
知白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像在这个话题上谈论太多。
老秀才沉默了一瞬,然后看向了在高台之上知白身侧的那个持伞中年。
“阁下便是四先生?”
他问道。
江临伞对着他微微欠身,表示尊敬与默认。
“就是你杀了胡二,那把纸伞很好看,只是太白。”
吴墨笔咳了一声,然后说一句。
太白不是说伞面太白,而是说伞面太单调。
乍看没什么区别,细品却另有味道。
“需要装饰。”
他又道。
然后一支毛笔出现在了他的手心,握在了指间,吴墨笔以文入道,他所擅长的当然不是刀枪剑戟,而是手中一杆笔,袖里三页纸。
他提笔在眼前画出了一幅山水,斜雨自空中落下,树木与花草被压弯了腰,折穿了身子。
这幅画飘在眼前,飘在空中,众人看去不由得赞叹一声。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小路风雨,惟妙惟肖,不愧是在文道上浸淫二百年的痴书生,单说这份功底便已经世上少有。
这幅画很精妙,那丝丝落下的雨水似是完全留白而出。
知白脸上带着兴趣,打算仔细欣赏。
那副画却诡异的从空中消失不见,然后落在了四先生的那把伞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墨水打湿了伞面,染上的画面十分漂亮。
老秀才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现在好看多了。”
江临伞手腕用力猛地将纸伞脱手而出甩了出去。
那把伞高高飞起,然后停在了半空当中,那副画里的雨水脱离伞面在一瞬间竟然扩大到了数里之广,无数雨水自天而降化作一道洪流向着高台之上落下。
天空似乎露出了一个窟窿。
地面上生出无数花草,雨水落在上面折断了根茎,打落了花瓣,无数种子洒落地面。
然后万物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