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晴空澄澈清朗,万里无云,东山寺所在的东山层林尽染,叠翠流金,山道上落满金黄枯叶,偶尔有快马驰过,清脆的蹄声回荡在幽静空阔的山道间,蝉声阵阵。
清风拂过重重飞檐鸱吻,庭院经幡高高飞扬,声响绵密如细雨。
天还没亮,缘觉跟着师兄们起来做早课。当他打着哈欠走进大殿时,殿中乌压压一片,已经站满了人。
正殿前方青烟袅袅,一道挺拔的身影侧立在殿前,明亮的烛光在他的僧袍上摇曳,映得他那张轮廓鲜明深刻的脸庞愈加俊朗深秀,望之有种灼灼生辉的灿烂光华,清冷出尘。
缘觉心里嘀咕,传说不假,罗伽确实有佛像。
罗伽手持宝器做完法事,抬眸扫视一圈。
他是梵净法师从西域带回来的弟子,天资聪颖,年轻弟子中唯有他有资格进入译经所,人又生得出众,都说他以后会成为东山寺主持,寺中弟子对他颇为敬服,连忙屏息凝神,跟随他念诵经文。
早课毕,寺主过来和罗伽商量寺中事务,他去年救治过一位商人,现在那位商人带着全部家产请求皈依沙门,只求做他的随从。
他淡淡地道:“救他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正商量着,山门前传来一阵喧嚷,知客僧气喘吁吁地冲进院门:“天使至!”
梵净法师迎出正院,门前车马辘辘,尘土飞扬。
太监总管展开黄绢,一甩拂尘,还没张口宣读圣旨,山下马蹄如雷,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疾驰而上,停在山门前,马上少女红衣烈烈,猛地一扯缰绳,翻身下马,一鞭子吓退几个迎上前的阉奴,朝梵净法师匆匆拜礼,头也不回地踏进东山寺。
梵净法师和一众僧人目瞪口呆。
太监总管也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朝梵净法师尴尬地扯扯嘴角,解释来龙去脉:七公主骄纵跋扈,犯了大错,皇后给了她台阶下,她却不肯服软,帝后大怒,罚她在东山寺思过。
“公主年幼,没吃过什么苦头,京中的人都说公主过不了几天就会求饶,没想到公主不肯低头……”
太监总管长叹一口气,看公主这风风火火一头冲进东山寺的架势,三个月内,公主不可能回京。年底两位皇子从军中回来,知道公主被扔到东山寺,一定会大闹一场,到时候他这个押送公主出京的天使少不了受一顿排揎。
总管长吁短叹,梵净法师也焦头烂额。为了宣扬佛道,东山寺主持历来热衷于和皇室世家走动,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两位皇子都不及她受宠,他常去宫中走动,曾亲眼看到那位手段狠辣的太子背着七公主摘石榴,这么一位祖宗来到东山寺思过,他不能不管,又不能真的把小公主当成弟子对待,稍有不慎就会惹恼公主和太子。
权衡过后,梵净法师叫来罗伽:“你救过七公主,公主时常派人来看望你,如今皇后殿下要公主在寺中修习佛法,磨砺心性,公主毕竟是贵人,不可能和其他人那样修习,就由你亲自教授公主经文吧。”
罗伽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应了句是。
七公主在寺中住下了,太监总管当天就离寺回京复命,他带来的人马跟着走了一大半,只有几个照顾公主起居的阉奴和侍女留了下来。
梵净法师常和贵人打交道,敏锐地发现帝后这次真的动怒了,不敢敷衍,要七公主每天抄写佛经。
缘觉很同情七公主,想去安慰她,又怕打搅她。
第二天早上,他做完早课,和罗伽一起去藏经阁时,惊讶地看到七公主站在长廊下,一身朴素的缁衣,长发盘起,只簪了一枝玉簪,浑身上下再无其他装饰,平时随身带的鞭子和软剑也没了,笑着朝他们合十拜礼。
缘觉呆了一呆,他身前的罗伽却一脸平静,回了一礼,取出一卷经书,递给七公主,“从今天起,公主每日抄写一卷,日落前交给缘觉。”
七公主眼角抽了抽,接过经书,一脸严肃地道:“多谢小法师。”
说完,撩起眼皮,朝一旁的缘觉眨眨眼睛。
缘觉不禁轻笑出声。昨天宫人私底下说公主不是皇后所生,这回肯定彻底失宠了,他担心了好久,看七公主这副顽皮劲儿,他一点都不担心了。
七公主第一天跟着罗伽上课,没有使性子,也没有哭哭啼啼,腰板一挺,规规矩矩跪坐在书案前,一本正经地研读经文,遇到不懂的,还举起小巴掌,请罗伽为她讲解。
不管她问的是多么浅显的问题,罗伽都一一为她讲解。
梵净法师担心最器重的弟子得罪贵人,下午过来了一趟,看到七公主拿着书卷请教罗伽,罗伽手持佛珠,温和地为她解惑,暗暗点头:七公主虽然行事过于张扬,常常有惊世骇俗之举,但不会刻意为难人,小小年纪骤然失宠,从繁华热闹的京中来到这僻静的东山寺,既不吵闹,也没有黯然神伤,心性开明,日后应当不会为难东山寺。
缘觉是寺中和七公主最熟稔的人,领了照应七公主的差事,每天昨晚早课去叫七公主起来读经书。
七公主每天听到钟响就起身,根本不需要人催促,缘觉每次去催她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好了,捧着经书站在廊前等罗伽。
罗伽名声在外,做完早课经常要应付一些杂务,回来得晚了,她就拿一根柳条站在院子里练剑法,或是和缘觉凑在一起八卦一些寺里的传说,有时候说得太起劲,冷不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回头发现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