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进入尾声时,时间已经进入九月,整部电影只剩在国外取景的部分待拍。
九月的第二周,令嘉跟团队在纽约曼哈顿拍完需要的镜头,又搭班机直飞欧洲和覃飞会合。
剧本里这一段,是张伯卿与元五新婚,因伤暂时离开飞行大队后,两人在欧洲游学。
这称得上是他们年轻时为数不多相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何润止导演作为柏肯国际电影节终生评委,很早便提前拿到了当地拍摄许可,从纽约到巴黎,最后一处取景地,恰巧就在伦敦。这时候张伯卿在剑桥做特别生,研究国际政治,而元五则在伦敦圣玛丽大学就读。
刚好正值大学假期,何导甚至还通过层层关卡获得了在剑桥郡某些地标建筑区域的拍摄准许。
令嘉都不知道该说这奇妙的因缘际会,是巧合还是宿命。
她即将要在自己的母校一起,在影史中留下永久的影像。
由于经费和诸多条件限制,何导带出来的团队一再精简,聘请了伦敦当地成熟的摄制制作团队帮忙。
网上消息流出去后,拍摄当天,来了好些热情的留学生在剧组附近围观。
令嘉生怕被熟人认出来,进出都带口罩墨镜。
但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在『露』天公共场合拍戏,又没封禁路段,下午刚刚补完几组镜头,令嘉坐在化妆车边休息补妆的当口,隔着层层人员和拍摄设备,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犹豫的唤——
“令嘉?”
令嘉正仰头让化妆师给自己补口红,闻声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还是化妆师提醒她,“令嘉,好像是你认识的人,在叫你呢。”
这下没办法了,她硬着头皮缓缓转过身去,发现叫她的是隔壁商学院学妹,大一生,从前女孩儿来她们学院舞会做兼职服务生时候认识的,女孩儿还在图书馆给她占过几次座。
“hi.”
她微笑不失礼貌地冲她挥挥手,让人把女孩放进来。
“令嘉,还真的是你呀!”
女孩异常惊喜,“我昨天在网上搜主演时候,还以为是重名呢,你期末结束就直接去拍电影了吗?好酷啊!”
“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也没想到就成这样了。”
令嘉尴尬笑了笑,简单和她解释了两句,说了自己休学的事,女孩的眼神顿时惊诧起来。
是吧,令嘉就知道。
旁人不知内情,在她们看来,就算是为拍何导的电影休学,也还是有点儿不务正业了。
可她实在不想把自己身上发生的苦难一一剖开对人解释。
好在工作人员很快过来叫她准备下一场。
起身前,令嘉给学妹签了个名,想了想,还是多此一举地拜托了女孩帮自己保密。
但她叮嘱了一个人,却没办法封住所有人的嘴。
当天晚上结束全部戏份的拍摄,她回到酒店,打开s的小群窥屏,果然看见了有人在讨论她回剑桥拍电影的事儿。
群里甚至还有人拍到了路透,尽管工作人员一再的劝阻别上传,但没能拦住吃瓜群众传到群里。
“今天有人去圣玛丽大教堂看《我和她的1935》剧组拍戏了吗?我竟然在现场看见了令嘉!卧槽卧槽,刚在网上搜了一下,令嘉是女主角诶!”
“怎么突然去拍戏,我记得令嘉从前没有要进演艺圈的意思啊?”
“毕竟是宝恒大小姐,估计家里有这方面人脉资源,不过她还回来上学吗?还是以后就都拍电影了?”
“之前看张格曼原着,一直很期待改编,但是令嘉半路出家去演戏,就算拿到好资源,恐怕演技不行吧……”
“会不会是为了给家里还债?”
……
后边儿一句冒出来,虽然是不认识的id,但令嘉要是能发言,都想说一句,姐妹你真聪明。
—
在国外取景拍摄很贵,经费烧起来就像坐火箭,剧组二十来人只在剑桥郡只停留了两天便杀青了。
至此,令嘉在剧组最后的戏份也拍摄结束,后续最多还有一些零散的镜头需要回国补。
由于辛肯顿的公寓已经找到了出价合适的买主,剧组返回s市时正是周五,令嘉便只身在伦敦留下来,等周一签合同。
中间空出周六一天,没有其他行程。
清早,令嘉从酒店睡醒,只带了伞和随身的包,一个人乘地铁从泰晤士河到伦敦塔桥,将中学时代每天上学的路线、那些曾和沈之望一起去过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
像是重新用脚丈量了她年少时的每一寸记忆。
在剧组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睡眠太少,偶尔还连轴转,她最近已经不再能常常梦见他了。
从开始的悲痛欲绝到现在连伤感的空隙也抽不出来,令嘉所有的生活,已经被繁杂琐碎的事务以及对明天的忧虑填满。
路过威斯敏斯特大桥时,突然下起了雨,雨雾细密朦胧,车流带着行过风拂起她的长发。
令嘉撑起伞,将鬓发别至耳后,站在人行道上孤独地回望。
远处是发暗的乌云被层层遮住的光线,那矗立着国会大厦和伦敦眼,还有塔桥的尖角。
也就是这条路,那天他们吵了架,令嘉一个人打伞气冲冲朝前走,沈之望跟在后头淋雨,前后脚踩过她每一次踩过的水洼。
直到她消了气,叫他前来撑伞。
来时是两个人,现在他们走散了。
伦敦是座永远不缺故事的城市,它既内敛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