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纨想想觉得挺没趣——那群太医有功夫浪费在什么“生子秘方”上,倒不如开一剂猛药,好好治一治皇后的疯病。
不知今夜又会是什么花样。
她提前支开楚衡则,倒不是为别的,只是那姓楚的表情不多,脾气却轴得很,一个冲动只怕坏了大事。
正想着,宫门缓缓打开。
她眼皮一跳,偌大个宫苑,竟连个守夜的嬷嬷都没有。
隐约可见偏殿仍透出微亮的宫灯,福纨摸索着往那处行去。
阶前碎了几个瓷杯,茶水淋淋漓漓,浸透一地深色。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绕过,足尖还是踢到了一片瓷器。
那瓷片滚了几滚,滚落台阶,一声脆响,裂了。
“谁?”
隔着重重幔帐,传来一个醉意浓浓的女声。
福纨站在原地,有些为难。那人今晚又是一场烂醉,估计要胡搅蛮缠许久,可若就此回去,第二天怪罪下来只怕会更糟。
屋内没再催促,静悄悄,只有烛火轻晃。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推开了雕花木门。屋内一片狼藉,宫女嬷嬷大约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满地乱七八糟的柔软宣纸。
——揉皱一团,或被踩了足印,还有一些,被生生扯碎。
满屋子都点了油灯。
供台,多宝格,方桌,案几……灯火愈盛,愈显得人影萧索。
“儿臣,给陛下请安。”她在外间跪下叩首。
里头久久没有声音。
福纨扶着窗棂起身,突然注意到脚下踩着的画像。她弯腰拾起,慢慢将纸铺平。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幅工笔仕女图,待看清画中人的模样,她眼睛蓦地瞪大了。那女子……五官几笔草草勾勒,下颌尖削,眉目浅淡,竟像极了楚衡则!
不,说像,也不像。
楚侍中给人的感觉偏于冷漠,而画中女子,眉目间皆是柔柔春情,如一盏迎风轻晃的铃兰。
脆弱,不经世事,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坚定温柔。
福纨忍不住抬手,抚上那双眼睛。
这是谁?
“当啷——”
她猛地回身,慌张卷起画收入袖中,扭头看去。
月洞门垂落几重轻纱,完全隔断了视线。屏息间,又传出一声轻响,似是滚落了一只酒盅。
纱帐后,朦胧人影立起。
女子道:“你回来了?”
福纨:“……”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那人影拂开矮桌,跌跌撞撞追上前来,然后近乡情怯似的,隔着纱帐顿住了脚:“是你吗?”
福纨犹豫一瞬,跪地道:“陛下。”
帘后的人微微一愣,抬指尖触碰纱幔,又慢慢滑落。
“是你啊。”她笑了一声。
“是。”
“什么时辰了?”
福纨伏身:“回陛下,夜已深了。”
“是啊,夜深了,”她停顿片刻,淡淡道,“去歇着吧。”
第二日早朝后,女帝传了福纨去御书房,对昨夜之事只字未提。福纨垂手站在房中,一本折子突然丢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