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反问,孙尧反而有点说不出话来,他上下牙关摩擦了一下,他难得心软了一下:“不会觉得愧疚吗?这么久以来,对叔叔他,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愧疚,是因为什么?”藤白没有转过身,本来有些追赶性的动作像是毋需着急那般停了下来。
“你竟然说因为什么……”孙尧又要忍不住发火了。
“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藤白的身子没动,她扭过头,下巴抬得很高,眼神变得和善。
“爸爸他就是觉得我在手术台上活不下去才会想生二胎,他就是觉得我是处于叛逆期随意给点好处就可以哄好,他就是觉得倘若向我承认了错误我就会接受,我就会单方面为那段时间的错过感到悲伤难过。我有哪一点说错了吗?这些我若是都没说错,你说我有哪一点需要觉得愧疚?”
“不仅不会感到愧疚,我还非常憎恨他。”
“爸爸他一点都不了解我,一点都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连最基础的认识都没有,他甚至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身为他女儿的我会去认同他的真实想法。真好呢,只要在关键问题上闭口不言,我就不会追问,只要在物质上满足需求,他就可以得到精神上的补足,只要变成死者,我就连质问,逼迫他承认的机会也会失去。”
像是以牙还牙,先前孙尧用来刺伤藤白的句式被藤白应用了过来。
“到底谁更过分一点啊喂。”
胸腔里,一颗心脏在狂跳,孙尧被藤白这一连串的话语说的哑口无言,他不想承认,他竟然觉得藤白说的,有一点在理。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说是什么都不知道,按理来说,你比我更了解爸爸,你只是习惯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待我,所以拒绝了他的示好的我就是无可救药的,就因为他是父亲,我是女儿,我所有的得到都是来自于他,就得要为他的一点退步感恩戴德。”藤白说道:“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你就这样保持着对我的厌恶吧,看到你,我就会回忆起那一份憎恶感,无法遗忘亦无法舍弃,这真的是太好了。”
“你是这么看待叔叔的吗?”孙尧喉咙里顿时充满了铁锈,那种心理上的呕吐感让他有些头晕眼花:“既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和叔叔主动挑明……”
这回是孙尧自己选择住嘴的,话一出口,他便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该死,这种话,说出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孙尧改口:“要是当时对我这么说,我也不会……”但这种改口延续下来的也是一种让人恶心的宽容。
刹那间,孙尧便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
而藤白也似是要为这场挽留划上休止符。
“别搞错了,我才不在乎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也不曾在意过,那一天之所以会捅你一刀,只是你来的时机太不合时宜了,我本来要集中在我自己身上的怒气被引爆在了你身上。呀嘞,你不会真的觉得是你的不计较,我才得以顺利高考的吧?”
“那一天是?”孙尧隐约发觉到自己那时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可恶。
“我要是告诉了你,你会为我所遭遇的一切感到愧疚吗?”
“我……”
“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吧,要不是我这一通电话,你现在还在安安稳稳地上班,你在你现在的那家公司待得还不错吧,嗯,只要远离了我,一切就能变得顺利,就保持这样的心态下去,不也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