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真龙,也不过是异族,是妖兽,是用来平乱息灾之物。又怎么比得上人族千百万年的繁荣昌盛,无病无灾?”
“你觉得,一颗剔透佛心如他,又会怎么做呢?”
佟苓一口气说了许多,冷风从喉咙口倒灌进去,带起一阵强烈的痒意。
他就着混身皆被束缚的姿势躬下.身来,不住呛咳出声,直至嘴角又复而渗出来丝丝鲜血,才一边喘.息着一边冷笑道:“哈,玄澜还说我终究是妖兽,不是人。若是哪一日需得鹿血鹿心入药才能治病救人,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即便是玄澜亲手从捕兽坑底将那尚处鸿蒙混沌之中的幼鹿救起,带在身边悉心照料,甚至不惜为它耗费大半灵力,引开灵智,一人一鹿相依为命度过漫长时光……只可惜啊,妖兽仍旧是妖兽,终究比不过同族在玄澜心中地位分毫。
敖定波安静听少年絮絮念叨半晌,待到话音彻底停了,才拿着树枝拨弄几下那篝火堆,冷着一张脸:“百岁不到的小妖,你懂个屁。”
“修为不高歪理倒多,和那秃驴一脉相承的碎嘴子。”
“反正说什么也没用了,”佟苓没有在意敖定波话里话外的嘲讽,瞳仁好似成了一潭死水,麻木道:“我此次来烨城,本就是要自寻死路,你废话少说,动手杀了我便是。”
“善恶不分,”敖定波说着伸手,胡乱捏了一把少年脸颊上的软.肉:“即便是再多苦衷,你们就能在烨城中大放毒雾,为了一己私欲让生魂陪葬,还妄图剖出真龙金丹,镇在独峰之上?”
“你凭什么这么说?”少年好似忽然被敖定波的几句话刺激到了一般,红着眼睛瞪他:“灵怪、妖兽、凡人,甚至是神明……明明就是各谋其利罢了,不过立场不同,为何你便一定是善,我便一定是恶?”
“嗤,”只当他无理取闹,敖定波眼看着佟苓差点就要因为过于激动而一头栽倒进火堆里,无奈伸出手来,扯着绳结一把将人拉回到面前,一边拂去少年脸颊上沾着的黑灰,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道:“是是是,你嗓门高你有理。”
就在佟苓一头撞上男人肩膀,愤愤不平、试图依靠自己挣扎着直坐起来时,却是忽然从天顶上飘飘渺渺地传来一阵稀拉的拍手声,其间还夹杂着比敖定波要更漫不经意的一句“说得好”。
随着纷扬落下的积雪,竹影攒动,一道黑影倏然从竹顶落下,轻巧立于乌石之上。
张青岚整个人都蹲下来,双手随意弯曲着搭在膝盖上,低头看向那被人捆成粽子模样的小鹿妖,耷拉着眼尾,嗓音平平: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而既是众生平等,那么对于其他族类而言,如此行事也可称得上一句理所应当。”
话音刚落,一团松软冰凉的碎雪便囫囵落至少年额顶,令他控制不住得闷哼一声。
佟苓看着那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怔愣片晌方才反应过来,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那还不放开我?”
张青岚勾唇一笑,从石头上纵跃下来,先是朝一旁的敖定波点头示意,随后才蹲至鹿妖身边。
青年抖了抖肩上的落雪,漫不经心道:“不巧,在下是个心眼比针尖麦芒还小的小人,无论善恶,你等坑害我诸多,怎的,还不兴让人讨回来?”
说完便从掌心中倏然变出来一枚存长的火折子,轻吹几下上面的浮灰,趁着佟苓不注意,顺手便在小鹿妖光洁额间点了个红印。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叫敖定波在一旁看得直发愣。
小鹿妖的眸子瞬间圆睁,只感觉自己眉间一暖,那暖流当即顺着筋脉骨血蔓延开来,直至将他神魂包裹其内。
张青岚抬手将少年白发上覆着的碎雪拂去:“这是封魂印,中咒者百年之内不得擅动妖力,既是防你继续作恶,也是罚你识人不清。”
随着“火折子”留下的印记逐渐生效,敖定波捕捉到了其中的苍龙气息,微微挑眉。
“明日启程可好?”张青岚随手拍净自己衣角上的雪沫,见佟苓还沉浸在封魂印带来的暖意中,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去哪?”
“鹿辽山。”
佟苓坐在雪堆里,听到那名字时明显愣了愣,少焉,神情终于软和下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张青岚还顺手给他留下一物——
先是拆开了那“粽子皮”,将小孩儿拎出来,随后才将豆大的一个铜铃铛系在他细瘦的手腕上,淡声道:“封魂印既是我给你下的,那么从今往后,若是遇事不决便可摇铃。”
敖定波双手抱臂靠在角落,见状吹了个口哨,调侃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大哥……咳,你们倒舍得。”
少年仍旧是那副呆坐在雪地里的模样,一直到青年转身、似要离去时才急忙站起来,别扭喊道:“等一下。”
张青岚垂眸,“还有何事?”
少年紧皱眉头,站定在原地,不一会,竟是直接伸手,掰断了自己额前一根软乎乎的角,上前几步胡乱塞进青年手中。
少年紧皱眉头,站定在原地,
“引灵镯中有蛊……用的是我的鹿角做药引,你强行解毒,余蛊残留在神魂中总归不好。”
似乎是很不熟练,佟苓一番话讲得生硬,把鹿角往前推了推,嘴上说的却是:“爱要不要。”
张青岚从来便不是个客气的,灵鹿鹿茸,可遇不可求。当即便将那一小块银白鹿角揣进怀里,厚颜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