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前不久的禁人口买卖令也……也是形同虚设,尽管没人敢明目张胆的采生折割,然则奴婢买卖之事却依旧横行。”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李光远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又因着一些陈年往事,江南百姓对于朝廷政令也多有抵触……臣无能,望官家恕罪。”
既然已经决定彻底倒向官家,李光远倒也光棍得紧,当下便将整个泉州乃至于整个江南的情况都掀了个底掉。
赵桓却没有多吃惊。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自古以来就颠仆不破的真理,别说江南的百姓了,就算汴京城的百姓不照样想方设置的给自己捞好处,后世不照样有人花钱送礼也要住廉租房么?
只是让赵桓没有想到的是,泉州的这些士绅们居然这么大胆,不知道是对宗法太有信心还是有其他原因,居然敢把自己家的土地挂靠在族人甚至佃户的名下。
嘿嘿笑了一声之后,赵桓便唤过何蓟,低声吩咐几句之后才转过身来,对李光远吩咐道:“李卿且带着令嫒令婿回去吧,趁着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多聚一聚,待朕北上之后,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见了。”
……
“十年寒窗苦啊。”
身为泉州知府,纪自明最喜欢将十年寒窗苦这五个字挂在嘴边,每次升堂问案之后,总是要这么感叹一番,尤其是最后的那个“啊”字,起身后猛的一拂衣袖,喝道:“来人,升堂!”
“老爷且慢!”
席良佑却闪身拦住了纪自明,低声道:“老爷,您这次不能主持公道!”
不待纪自明发问,席良佑便低声道:“刚才老爷您自己也说过了,眼下官家还在泉州城。”
“嗯,对。”
纪自明点了点头,问道:“官家在不在泉州城,跟本官为民做主有什么关系?本官依着宋刑统办事,难道还能出了岔子?”
席良佑却道:“老爷依照宋刑统判案固然是没错,可也仅仅只是没错罢了。可是眼下能让老爷简在帝心的机会,可就白白溜走了!”
一听到简在帝心这四个字,纪自明顿时打了个激灵,问道:“简在帝心?”
“没错,就是简在帝心的机会。”
席良佑点了点头,说道:“官家曾经因为汴京百姓的死伤而拿着金兵的人头筑京观,也曾经下过永不加赋诏和禁人口买卖令,这些事儿,老爷您都知道吧?”
纪自明哼了一声道:“老爷我自然知道,可是这跟老爷我为民做主有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纪自明忽然回过神来,望着席良佑道:“你是说……”
“老爷明见!”
席良佑点了点头,低声道:“不管怎么说,陈员外把那五十亩上田托寄在陈二名下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在官府里,那五十亩上田也是归陈二而不是陈员外。
至于他们之间的契书,这种东西哪儿有什么保人?官府承认是一回事儿,不承认,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老爷您帮着陈员外拿回他的五十亩上田,他也不过是花费五十贯钱买枚钉子,可您要是帮着陈二争到了这五十亩的上田,以后这泉州城的百姓光念着您的好儿了,谁还记得天高三尺?
关键是,这事儿一旦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可不就是您老人家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么?”
纪自明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妥。那陈员外是花了钱的,老爷我既然收了他的钱,就得把事情给他办喽,要不然岂不成了背信小人?这要是坏了规矩,他再嚷嚷出去……”
席良佑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老爷,钱是城里刘家铺子掌柜收的,不是您收的。若您实在放下不心,大可以在堂上不小心打死无良士绅为百姓出气,然后再自己上道奏疏请罪。”
“就算被调离泉州或者被贬官致仕也无妨,只要官家记住了老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