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新京城。
这时刚刚过了五定,先恭恭敬敬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之后才放下包袱对老人说道:“阿翁,今年的祭品是自己放,还是孙儿替你放?”
“阿翁当然要自己放。”老人从孙子手中接过包袱放在腿上,一个一个拿出包袱里的东西放在墓碑前,同时说起话来。“这些都是行商从东边带来的菜蔬酱料做的吃食。当年咱们并肩打仗时,你一直说自己想念家乡的饭食,但当时道路断绝、商旅绝迹,许多菜蔬酱料无处买,想吃也吃不到;现在道路又通了,我就把这些吃食买来给你。”
“不过如果你一直在,多半也不会再想念家乡的饭食了。这些年新京日益繁荣,相反东边的大乱子虽然早已平定,但小乱子不断,不少东边的人跑来定居,其中也有会做你喜欢饭食的厨子。虽然我吃来吃去总觉得和与你分食的最后一只葱醋鸡的味道不同,但既然是来自你家乡厨子做的,应当没甚底不同,即使道路再次断绝,你也不用担心没有家乡的饭食吃了。”
“这些是本地饭菜,还有一坛好酒。饭菜有些是这些年新京的厨子新创出来的、有些是这里本来就有的,味道虽与你家乡饭菜不一样,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你尝一尝。”
“哎,说起来,看到现下小崽子吃东西,我都觉得可惜。当年咱们最艰难的时候只有炊饼拌雪吃;就算安好了营寨,也没有肉吃,顶多喝点儿肉汤,想要肉吃除非打了大胜仗发犒赏;哪像现下的小崽子,肉稍微不新鲜了就扔。上次有一块剩下的炖肉他们都不愿意吃,我悄悄夹了饼吃,他们还以为扔了。哈哈。”
老人在这座陵墓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太阳慢慢升上天空,阳光透过松柏枝叶的间隙照射到地面上,将原本显得有些阴郁的陵园变得温煦起来。一直侍立于老人身旁的少年在阳光照射到自己身上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头轻声说道:“阿翁,时候已经不早,该回去了。”
老人本还在说话,听到孙子的提醒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他又转过头看向墓碑。“老伙计,不能再陪你说话了,还有事呢。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这话,老人又低声说了一句:“真想和你一起站在高台上,主持庆典啊!”
“阿翁,你说甚?”孙子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又没听清,赶忙问道。
“无事。”老人擦了擦眼角,从地上站起来,在孙子的搀扶下向来路走去。
可他们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另一座坟茔前也有人在。老人抬头看过去,辨认出是一位老熟人,走过去说道:“米特,你也来与雷诺说说话?”
“是,我来与雷大兄说说话。”被叫做米特的人见到他先弯腰行了一礼,之后回答。
“是啊,你也该时常来看看他,毕竟当年他对你十分照顾。”说完这话,老人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注意到在米特身旁还有一个小不点,他多看了几眼,又指着小孩说道:“这是你孙女?”
“是,这是我孙女,今年五岁。沅儿,见过”米特话没有说完,就被老人打断。老人笑着对小姑娘说道:“叫阿翁。”
“阿翁。”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道。
“像,真像,与卓桠长得真像。”老人盯着她看了几眼,喃喃说了一句,又抬头对米特道:“你因为她长得像卓桠,才带着她来这里的吧。”
“是。”米特说道:“过一会儿,我还要带她去卓桠的墓前拜祭。”
“哎!”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再同米特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和小姑娘说话。他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又问了她几句话;小姑娘丝毫不怕生,认真回答,让老人的笑意又重了些。
“阿翁,”小姑娘忽然说道。
“怎么?”
“阿翁,每年小儿的阿翁都会来这里祭拜,但是小儿的阿翁为甚底要来祭拜呢?”小女孩一脸困惑地说道。
不知为何,从三岁起她阿翁每年都带着她来这里祭拜,今年已经是第三次了,但却从来不告诉她缘故,家里其他人也不和她说或也不知道。她因此非常好奇,这时见到这位同样来到陵园内拜祭、而且和自己阿翁十分熟悉的老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问这个啊,”听到小姑娘的话,老人陷入回忆之中。“故事的开头,是在怛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