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有时觉得,李越和跟李泽旭本质上是一类人,任性又冷漠,矜贵的不可一世。哪怕跟李越和在一起十几年,偶尔的几个瞬间,他也觉得怀里的恋人是那么遥远,如天边月,可望不可及。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他沉默着,压抑着,直到他听到李泽旭和李越和相互骂骂咧咧的声音愈来愈近,直到他看到李泽旭粘在李越和身上,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从楼上走下来。他才从这种复杂又纠结的情感中抽离。
“小远,来,让师哥亲一口,”说着带着一身酒气从李越和身上撤下来复又挂在了陈远身上。陈远撇开身子,皱了眉,“你这又喝了多少,不都说好了去看孙老师么。”
陈远有些气恼李越和对待李泽旭的态度,可又对李泽旭的性向心知肚明,醋都没地儿吃,所以不免黑了脸,话也少了几分温和。
李越和笑的眉眼弯弯,说,“没事儿阿远,他装的,人清醒着呢。”说完一脚踹在李泽旭屁股上,催促他去洗澡。
陈远复坐回沙发上,觉得头有些疼,右手揉着自己的睛明穴。李越和坐到他身边,握住他左手,说,“你别气泽旭,他昨晚是陪制片人——”
陈远沉默了很久,说,“是不是你觉得我特分裂特精分。”
李越和闻言笑了笑,揽住他年下恋人的肩膀,说,“不是。我是觉得你,特傲娇。”
陈远“……”
李越和盯着满脸黑线的陈远觉得好笑得很,不遗余力的继续调戏,“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过我们家泽旭啊——”
浴室走出来的李泽旭闻言只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尴尬异常赶紧又缩进去。末了才拍着自己的脸想,这特么是老子家!老子凭啥躲着这对儿狗男男。
另外一边陈远气李越和故意调戏,心想,若我跟李泽旭真有一腿,以你李越和的性子,还不得马上让位?
于是冷哼,“他是长得比你好看还是比你有文化?我能看上他?”
听墙角的李泽旭怒了,怒道,“陈小远你说清楚,我好歹也当过明星,哪里没老李好看了!”
浩浩荡荡四个人好歹在十点到了孙老爷子病床前。
孙章很久不见李泽旭,竟有些认不出了。拉着李泽旭的手,转头问站在旁边的陈远,“小远,是你师哥来看我了?”
李泽旭喉头快速哽咽了几下,说,“老师,我来看你了。”
孙章点点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吐出一句,“要走对路。别后悔就行。”
李泽旭突然觉得这句话有千斤重。泪晕了眼眶,他后悔了,早就后悔了。只是人生再无重来之法,徒留遗憾一身。
孙章转头看向李越和跟陈越,笑了笑,对陈远说,“这是你爱人和孩子吧,都这么大了。”
陈远蹲在孙章床前,见孙章没生气,便大胆起来,说,“是,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怕您生气,一直没讲。小越,快叫师公。”
陈越甜甜的叫了声“师公。”
老人摸了摸陈越的头发,对陈远说,“孩子很像你。”
老人又缓慢的把目光移向李越和,李越和走到他跟前——
“不介绍介绍你爱人么。”
陈远在师长面前露了几分羞赧。他想过无数次,暗自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就这样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却突然变得像大一时的那个草根少年一样,笨拙又木讷,憋了半天,只说出了句,“他很好,是个程序员,人特别特别的好。”
孙章笑着喘了几口大气,休息了片刻,说,“其实我早猜到你跟他们不同——这些年,好几次,我都想跟你说,好好找个人在一起,不必在意旁人怎么想,人活一辈子,自己觉得开心幸福才要紧。可每次话到口头,我又不敢开口——我总还希望,是我看错了——”
李越和笑着低了头,把陈越揽在怀里。
“可如今,我发现,你这样,到也很好。甚至比旁人还要好很多。”
陈远认真的说,“是,老师,我现在很好。工作是喜欢的,恋人是最爱的,我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这都是我少年时,想都不敢想的。”
孙章似乎有些疲倦了,停了很久,才说,“你莫要忘了,好好盯着你师兄——他太有主意,又太聪明。过慧易折,我总怕他,会做什么傻事。”
李泽旭红了眼,嘴上却不依不饶,“老师,他现在就一见了我就啰嗦教训呢,你跟他说了这话,他以后更牛气了。”
陈远笑了笑,对孙章说,“师父说的话,我自然要听。”
当天中午离开医院后,四个人一起去吃饭。李泽旭说,“去嗅上吃吧?”
李越和突然就想到那个美丽的少年,心情沉入海底,阴了声音,说,“不想吃西餐。”
陈远有些奇怪,问,“你年前不就想带着小越去吃么——”
不等陈远说完,李越和便打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现在不想吃了不可以么?”
陈远因为孙章的病,心情不大好,听了李越和的话怒气几乎是在瞬间燃起。然而他始终是个不善发火的人,更遑论哥恶言恶语,于是他的嘴唇张了又合,最后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喉结迅速的滚动,暴露了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