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打发走了贺朝,宋浅夕在学校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拿出电话。
“喂,请问是何老师吗?是我,我是宋浅夕……拜托拜托……老师您最好了……嗯嗯……没问题……谢谢您。”
挂掉电话,宋浅夕扶着树,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联系的物理老师是何洋,一个高三的中年老师。
何洋的教学水平其实不错,奈何本性好色,爱对女学生动手动脚,以至于风评不佳。
宋浅夕找他问题的时候,被他找机会搭过肩膀,蹭过胸,因此一直嫌他恶心,如果不是为了参加竞赛,也不至于求到他的头上来。
虽然陪一个老男人调情很恶心,但好歹搞定了名单,呕过之后,宋浅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打完电话,出校门的时候,要回家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考虑到自己的脚伤,哪怕坐公交车花不了多少的功夫,宋浅夕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打车。
反正她现在成绩好,家里给的零用钱也高,每个月足足有一千多将近两千块钱,够她买几身漂亮衣服再吃吃喝喝了,虽然告诉母亲的借口都是自己拿钱买了学习资料——宋母没什么文化,在厂里的流水线上工作,认识的字一巴掌都数的过来,宋浅夕只要把自己打折买下来的书本,给她看原价就好。
多来几次后,宋母也彻底相信了她的话,才不管她买的书里,到底有几本是辅导资料,几本是收藏的经典版言情。
拄着拐杖到了二楼,还没开门,宋浅夕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我这要怎么办啊,一把年纪的下了岗,哪里去找工作哦……”
“我们家夕夕还要读大学,我没了工作,家里哪里来的钱啊……”
“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偷厂里的东西,真是脸都丢光了……我清清白白了一辈子……”
宋浅夕听得厌烦,想都知道,只要自己一开门,迎接她的定然是宋母说不完的抱怨和唠叨,以及千篇一律的一定要好好读书,读了书才能出头之类的话,她想了想,干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她已经扭伤了脚,已经够糟心的了,不想再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你也别伤心,你家夕夕都那么大了,再有一年多就上大学了,到时候就轻松了。”居委会的杨主任,拍着宋母的肩膀安慰道。
她是个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热心又和善的女人,见宋母在下班时间之前回了家,哭着一张脸,就跟了上来。
“哪里轻松得了啊,上了大学正是要花钱的时候……”宋母道:“一年学费就是万把块,还有生活费。”
杨主任家里有读大学的孩子,对这些事情还算了解,她道:“学费不用担心,国家不是有贷款吗?到时候让你家孩子每年去贷一次款,多贷一点,生活费也有了,再说了,大学生嘛,学校里那么多兼职,生活费还是能挣出来的……”
宋母长叹,“这哪能贷款呢,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就背上一笔债,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啊。”
“怎么过,还不是照过。”杨主任思想比较开放,“供到十八岁,咱们做家长的就仁至义尽了嘛,十八岁完全是成年人了,有资格为自己负责了,大学毕业了工作慢慢还就是,反正无息贷款,也还不了几年。”
不论杨主任怎么说,宋母仍旧是愁的要命。
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一直做得苦工,就希望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以后能够坐在办公室里工作。
以前宋浅夕成绩差的时候,她没指望,只希望孩子平安长大,能够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子,过一辈子平淡日子就成,现在孩子开始努力了,她自然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手里。
他们家收入并不高,她自己在流水线做工人,工资计件,一个月从头到尾,辛苦工作三十来天,能拿到也不过两千出头,她家老头子工资高一点,因为是技术工,有点手艺,每个月能够有四千块钱,满打满算,这个家庭也只有六千块左右的收入。
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贵,人情往来,水电气费,吃喝住行,哪样不要花钱,家里的日子每个月都紧巴的要命……
现在骤然少了两千块钱的收入,宋母只要算一算每个月的开销,就觉得眼前一黑。
更别提以后宋浅夕还要上大学,打听得来的高昂学费和生活费,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
至于杨主任说的贷款,从来没有超前消费过的宋母,半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哪能让孩子向国家借钱来读书呢!这自己交钱读书的孩子和借钱读书的孩子能一样吗?到了学校她家的夕夕岂不是要低人一头……
除了生活和经济上的压力以外,老实巴交地宋母还有一件事情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在厂里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临到头了,突然就被人安上一个“偷窃”的名头给赶了出去呢?
她向来教导女儿做人要诚信,要脚踏实地,没想到自己却落得这样一个名声。
也不知道平时的那些互相攀比家庭孩子的好姐妹们,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这里,宋母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杨主任自然是对她百般安慰,千般宽怀,又答应帮她留意新的工作。
宋母这才诺诺地谢过她。
而另一边,心宽体胖,笑起来跟个弥勒佛的钱父,满脸堆笑的同电话里的人道谢。
“老谢,真是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