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练看向赵素衣:“其他神仙用来定‘共生’誓约的媒介,都是顶好的东西。我也不怕神君笑话,我们之间的媒介,是一方丝帕。”
“丝帕?”赵素衣问,“你们的定情信物?”
“算是吧。”白秋练的脸上满是追忆神情,她微微地笑,“其实我和阿慕之间,也谈不上互相喜欢。”
顾淮之不解:“你们之间不定下誓约了吗?那为何......”
“定下誓约,就是互相喜欢吗?小顾先生,你不知道,做神仙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情。”白秋练端详着顾淮之,“很久之前,我阿爹就告诉我,要我当个好神仙。好神仙就要谨言慎行,无欲无求...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看见很多人类的孩子在青草地放风筝。四月的风一吹,忽地,纸扎的风筝便轻悠悠地飞向了高高的天。”
“我见那些人笑得欢喜,不知为何,就想亲近他们,跟他们一起。于是,我悄悄地上了岸,跑过去问:‘能不能带我也玩?’他们瞧了瞧我,笑着说:‘好啊。’”
“他们教我怎么怎么放风筝,怎么把风筝放得又高又远。到日落临别时,他们又送了我一只风筝,并约定好明天再见。”
白秋练垂下头,又低声说:“我兴冲冲地抱着风筝回家,还没告诉阿爹我交到新朋友了,阿爹就收了我的风筝,咔地一声,将它弄断了。”
“阿爹训斥我:‘你是个神仙,要讲求体面,怎么可以和那些凡人一起玩?这事传出去了,以后他们怎么敬你怕你?’我心疼我的风筝,心里头又委屈又生气,就问:‘那我能不能不做神仙了?’我阿爹生了气,说我不按规矩来,简直是不知好歹,还把我关起来思过。”
“不按照规矩,就是不知好歹吗?他觉得对,我却觉得不对。”
“这么想一想,我还挺中二叛逆的。”白秋练莞尔,“后来我长大了,去了大江,做江里的神仙。那阵子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扮演一位好神仙的角色,直到遇见了阿慕。”
“我初见阿慕时,他正坐在灯下读书。我见过的书呆子不少,但他像这样躲着家里人也要读书的呆子,还是头一次。我看阿慕样子认真,心中起了戏谑之意,走过去问:‘有句古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你看了这么多书,想必也是见多识广,我问一问你,知道葵花籽精的故事吗?’”
赵素衣忍不住打断:“四公主,瓜子怎么成的精?”
“瓜子当然不能成精,我故意为难他的。”白秋练笑,“当时阿慕愣了愣,他看着我,说:‘姑娘,我家大门锁着,你怎么进来的?’我就直接告诉他,我是江里的神,凡是附近有水的地方,我都能去。”
赵素衣:“那他跟你讲了瓜子精的故事吗?”
“讲了,还编的有模有样的。”白秋练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递给赵素衣。她眼睛里满是欢欣,明亮得像盛了星星,“这些都是他对我讲过的故事,我都记在上面了。”
赵素衣随手一翻,看到了诸如瓜子精、橘子皮精、秋裤精等等稀奇古怪的故事主角。
“我觉得阿慕讲故事有趣,便天天换着花样去找他。”白秋练说,“但阿慕终究是个凡人,早晚都会死去。我喜欢阿慕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他讲故事,心里就高兴。若是他死了,我就再也听不到这么好玩的故事了。”
顾淮之问:“所以,你嫁给慕蟾宫,和他定下共生的誓约,只是想听他讲故事?”
“对啊,我就是想听阿慕讲故事。”
顾淮之看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秋练接着讲:“我当年对阿慕说要嫁给他的时候,还把他吓了一跳。他呆得像个泥人,讷讷开口:‘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连个媒人都没有,还有礼节什么的......’我说:‘媒人交给我来找,我江里那些虾兵蟹将有的是时间,过阵子我选个聪明的上门。至于礼节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们人间的规矩,你要教我。’然后啊,他真的就对我说了起来。”
“拂晓时分,我返回江里之前,顺手将随身带着的丝帕塞给阿慕,充当定情信物。不久,我就嫁给他了。”
“再后来,这件事传到了我阿爹,洞庭龙君的耳朵里。”白秋练淡淡道,“我一直也没有隐瞒自己嫁给阿慕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故意想叫爹爹知道的。我就是想看一看,那个从前弄坏我风筝,不叫我和凡人一起玩的龙君,知道我嫁给凡人之后的反应。”
“果不其然,我阿爹气冲冲地找上门来。乌云在我的头顶密布,整片天空都在往下压。阿爹的真身在腾腾的云与闪电中显现出来,给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知道,他是想杀了阿慕的。我就对爹爹嚷:‘我就是喜欢这个凡人,跟他定了誓约。你要是劈了他,我也不好过。’”
白秋练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阿慕,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时候,我瞧着我阿爹无可奈何,拂袖离去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畅快。”
“四公主。”赵素衣点了根烟,“说实话,你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真是叛逆到了一个高度。慕蟾宫清楚你心里头这幼稚的想法吗?”
白秋练抬起头来看赵素衣,她低低笑了一声,眼里却是迷茫的神色:“我告诉阿慕了。”
“你怎么说的?”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的。”白秋练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