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何等手腕,他有心要循序渐进地来,慢慢地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告知夏添,一心信任他的小狐狸果然被他瞒住,盛黎不说,夏添便也不问。两人在这古宅中很是过了一段快活日子,天地之间只得他们两人,这古宅虽然令盛黎不得踏出门槛半步,但厨房内却时时刻刻堆着新鲜食材,也足够满足小狐狸的口舌之欲,两人倒像是过起了寻常伴侣的生活,除去不能离开古宅半步,亦无法见到旁人,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这一日饭罢,两人坐在院中游廊上小憩,盛黎折了一根野草在手中把玩,惹得夏添的眼珠子都黏在了他手上,那草叶动到哪里,他的眼睛就跟着转到哪里,末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抓。
可他反应不及盛黎迅速,眼看着草叶子从指缝间溜走,反倒更激起了小狐狸的好胜心,若非此刻他坐在盛黎怀里,定然双手双脚都要用上去扑那根草叶。
盛黎将下巴搁在夏添的肩膀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草叶一边问道:“夏夏,这么久了,我还不曾问过你,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被树灵抬到这里来的?”
夏添说话时也不忘去抓弄草叶,闻言有些诧异地答道:“我竟还没说吗?我本来是个大学生,放暑假了出学校去玩……在街上瞧见一个老人家带着孙儿走丢了路,就好心领他们去找路,谁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冷不防被人在小巷子里敲了闷棍,然后醒来就被人绑起来,说是要把我卖掉。”说到这里,小狐狸皱了皱鼻子,辩解道:“是以前的那个‘我’,不是现在的这个我。”
盛黎眉心微蹙,手指亦随之微微收紧,眉心隐隐有黑色阴气闪动,“敲了闷棍还要绑你卖你?谁这么大的胆子?”
“不认识。”夏添敏锐地察觉到了盛黎的怒气,他草叶也不玩了,忙不迭地抬手握住盛黎的手,哪怕过了这么些日子,盛黎的身躯也依旧冰冷,夏添却从未放弃用自己的体温捂暖盛黎的想法,每每肌肤相触,更是总忍不住要有些心疼。
盛黎张开手指,与夏添十指相扣,片刻后方才平复了心绪,“我当时只想着你是树灵给抬来的,却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夏添又忍不住再次强调,“要是在那之前我就来了,肯定不会被绑起来的,谁也别想敲我的闷棍。”
盛黎顺势扭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嗯,我的夏夏最厉害。”
“就是最厉害。”夏添小声答应了一句,想了想却又忍不住笑了,说道:“可是被敲了闷棍也没关系,要是我还在那个大城市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主人。”
说到此事,盛黎亦觉得从体内蔓延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的确,这古宅犹如最为坚实的钢铁牢笼,将他牢牢束缚其中,若非夏添机缘巧合被树灵抬来,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与他相见。
盛黎想到这几日小狐狸偶尔背着自己偷偷摸摸跑出古宅的场景,只觉内心肆虐的暴戾需要汲取夏添身上的温暖方才可以平息,他极低地叹了一口气。既想将对方套上锁链缚在宅中,令他与自己半步不能相离,又想就此放小狐狸出去,古宅清幽冷寂,本不该是夏添所在的地方。
盛黎此前迟迟不愿问起夏添的身份,正是害怕他本应该轻松愉快地在阳光下生活,如今却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困于方宅之间,而他甚至还自私地不愿放手。
盛黎自认以往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心绪,他亦从未发觉自己竟有这样自私卑劣的一面,只为一己之私,就要将所爱之人困在自己身边。哪怕第一世与夏添相遇时他舍不得自己的爱人在外奔波劳累,可那时的他却仍然记得尊重夏添的意愿,心甘情愿地放任他四处游走。
这些话盛黎虽然从不曾说过,但夏添却是将他万事都放在心头的,小狐狸早已察觉,盛黎在此世似乎比以前变得更为暴躁易怒,情绪更有些反复无常,他此刻还并不知道其中关窍,只猜测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独自被困在古宅的缘故,易地而处,他若是有了主人却不得不困在方寸之地找不到对方,只怕早就要发疯了。
思及此处,夏添忽地坐直了身子,把盛黎往后推了推,自己跳下游廊道:“主人,我给你看星星好不好?”
盛黎抬头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一时倒有些茫然——
这间古宅所处的地方或许并非寻常地,盛黎来后不就便发觉,这地方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更无晴天和下雨一说,头顶的天空似乎每时每刻都有厚重暗沉的乌云堆积,不论何时都是一片昏暗。
他也曾担心过小狐狸会不会因此起疑,但夏添却只在第一次留意到天色时表示了惊讶,而后反而来问他,这是不是说他可以放心地睡个懒觉而不必担心日上三竿了。
想到当日小狐狸笑意盈盈的模样,盛黎亦忍不住柔和了神色,他的小狐狸这样好,令他恨不得珍藏在心头,更不愿意多分给旁人看上一眼。
而夏添已经跑到了院中,他冲盛黎招了招手,“主人快把眼睛闭上,等我说可以了你再睁眼。”
盛黎依言照办,目不能视,耳中传来的声响便更为明显,他听得夏添先是拍了拍手,而后四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静默了片刻,一阵布匹抖开绷直的声音响起,夏添欢喜地拍了拍手,“主人快睁眼!”
盛黎依言睁开眼睛,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但见面前围墙上升起了高高的黑布围栏,衬着阴沉的天色犹如夜幕笼罩,而在那黑布之后,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