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师叔当然没有再从万煞阵走出来,盛黎当时并不知万煞阵的厉害之处,只是模模糊糊地明白,对方没能走出万煞阵,就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那时何漪曾耳提面命地告诉过盛黎和几个新入门的小弟子,绝对不能随意靠近万煞阵,这是比后山禁地更为危险的存在。
时隔多年,没想到自己还会带着小狐狸一同进去。
夏添却半点不怕,相反,他只觉得在盛黎身旁便十分安心,他见盛黎眉间隐隐有一缕挥之不去的郁色,便握住他的手,道:“别怕。”
他神态温和得像哄小孩子似的,盛黎心头一动,忍不住又笑着与他挨在一处轻轻碰了碰额头,“有夏夏在,我不怕。”
这只小狐狸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盔甲。
凌阳宗上下都听到了钟声,这是宗门大事,无论弟子在做什么都要即刻前往,原本还因为早晨在飞仙阁发生的一幕而议论不休的弟子们纷纷收敛心神,赶往万煞阵,而那些叫嚣着要凌阳宗给出一个说法的修士亦被一同邀往前去。
万煞阵就设在浮连山背阴面的雪顶上,这里常年积雪不化,峰头上没有花草树木,只有不断飘落的雪花和随处可见的坚硬冰块,此处温度极低,修为稍低些的修士立足于此都常有冻僵手脚的感觉,是以这浮连山上的飞禽走兽都不敢涉足,整座峰头静得可怕,好似天地间再无别物。
因此,修为低下的弟子们便只能排在最末,并不敢太过靠近雪顶,而修为高些的则站得更往前些,众人举目四望,见雪顶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只余空荡荡的雪白,不由得心生戚戚。
宗主与何漪二人御剑而上立在云头,何漪淡淡道:“今日我何漪,以剑峰峰主之名祭山开阵,是为逐魔修盛黎出剑峰,若他能安然无恙走出万煞阵,从此便与剑峰再无关系,剑峰弟子见之不必再行同门之礼。”
他语气平淡,声音也不大,但却瞬时传遍了雪顶,附近有些毫无修为的小兽闻听当即惶恐逃开。
此言一出,不少其他门派的修士面露果然之色,何漪这番话倒是在他们意料之中,哪怕盛黎真是不世出的剑修天才,可与整个剑峰弟子、甚至整个凌阳宗一比,自然毫无优势可言,孰轻孰重,连他们这些外人都知道,更何况是剑峰峰主?
其余凌阳宗弟子亦是心有戚戚,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同门竟然会是魔修。有些想着自己当初仗势欺人嘲讽过盛黎,唯恐他报复,但又转念一想,这万煞阵一进去可就是出不来了,心头倒是有些微妙的窃喜。
但也有人是为盛黎打抱不平的,站在最外侧的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便垫着脚使劲往里张望,眉目间颇带焦急之色,“师姐师姐,里面怎么样了,我听二师姐说这里很可怕,盛师兄当真要进去?”
这正是当日在浮连山下,接了夏添所赠九齿银鱼的小师妹,她初入宗门,并不曾亲身体验过旁人口中所说的盛黎如何不近人情,只觉得当日在山脚下一见,盛师兄和他的道侣都好看极了,盛师兄虽然不说话,可他的道侣却朝着自己笑了,他的道侣看起来和善极了,那盛师兄定然也是好人。
小师妹不通人情世故,只单纯地凭借自己本心判定善恶,一想到这两人要进那极其可怕的万煞阵,便不由得心生担忧,双眼微微泛红道:“何峰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能不能把师尊给我的护身符给他们?”
她的师姐忙不迭捂住了小姑娘的嘴,眼下盛黎师兄身份尴尬,“魔修”二字在修真界就是人人喊打的代名词,她虽然也心存不忍,但她却曾见过一个魔修吸食一位修士修为,最后更是直接将对方血肉消融,连骨头都化作了水,只空余一张人皮。
是以对于魔修,大师姐总归是心存畏惧,她不知如何宽慰小师妹,只得低声道:“不要多言。”
小师妹只得闭口不言,却是抬手轻轻握住了放在胸前的护身符,暗自祈求盛师兄和他的道侣能平安。
而此刻,何漪又道:“但盛黎是我当年立下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他虽不再是剑峰弟子,却仍旧是我何漪的徒弟。”
此言一出,不啻于一个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何漪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即便盛黎不再是剑峰弟子,但依然是他何漪承认的徒弟,旁人若是想要动盛黎及其道侣,那也要先掂量一下是否有与何漪对上的本事和决心。
这话几乎是毋庸置疑地表示出何漪的偏袒之意了,但一想到万煞阵的厉害之处,便是有些修士心怀不满也不便多说,盛黎二人能不能从这万煞阵中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还未可知,即便何漪偏袒又如何?若是这两人在万煞阵中飞灰湮灭,到时候这也不过就是一句空话罢了。
小师妹听了这话却稍稍放心了些,此刻听对方这样说,显然是要护着盛师兄和他道侣,她知道剑峰的峰主十分厉害,连她师尊都常称赞剑峰弟子多才俊,若是何峰主有意回护,那旁人想必再不敢随意挑衅。
而宗主等何漪说完后,则缓缓道:“剑峰的意思,便是凌阳宗的意思。”
若说方才何漪那一句话让众人震惊,那宗主这一句话则让人疑心自己根本是听错了,宗主此意分明是表示连他都要给盛黎撑腰。
原本恭恭敬敬垂手站在一侧的应兴文闻言,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抬头瞪圆了双眼看向宗主。
盛黎区区一个魔修,本该受尽天下修士诛杀,何漪既是他师尊,那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