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朱门大宅,台阶下一对石狮子,门外还站着两个家丁。就连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姜白钰都觉得分外熟悉,他扬起头,匾额上果然写着“姜府”二字,顿时眼睛一红。
这是他的家。
天魂看着他,眼睛有些泛酸。他道,“进去吧。”
姜白钰不解,“你不一起?”
天魂摆摆手,“不了。”马上就会见的。
姜白钰虽然有疑惑,但还是走进去了。他刚跨上台阶,门口的两个家丁立马声音洪亮地说,“少爷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姜白钰习惯性地点头。
随即,大门开了,几个丫鬟拥着一个妇人出来了。妇人虽说三十好几了,但依旧明艳动人。她亲热地握着姜白钰的手,带着他往里走,“白钰啊,今儿怎么回得这么早?”
姜白钰低下眼,他身上穿的,是官服。他极为自然地说,“没什么事。我爹呢?”
妇人极为不满,“在小妖精那呢!”
第28章九魂阵(十一)
姜白钰的爹,有三房妾室。这些妾室在他的母亲余氏眼里,全是没脸没皮只懂讨男人欢心的小妖精。余氏娘家是武将出身,性格直爽,最见不得内室中小情小调,偏偏姜白钰的爹姜炎,喜欢深情缱绻的调调,在余氏眼里,姜炎便是沉迷色相虚妄。所以,她一直对姜炎没有什么好脸色,觉着姜炎愧为男子,色令智昏。
其实成亲后的头几年,姜炎对余氏还是很好的,一直没动过纳妾的念头。可余氏的态度,不冷不热,尤其是生了姜白钰后,对姜炎更是冷淡了。日子渐长,姜炎也不爱到余氏这儿碰灰了。等姜白钰长到十岁,姜炎纳了第一个妾,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但姜炎对余氏,还是尊重得紧,连言语之间的冒犯都不曾有过。就是两个人,再无亲密了。其实本来就没有,只是姜炎想要亲热起来的心,也没了。
感情的事啊,向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一进一退,都是两个人的共同选择。即是共同选择,便要承担共同的结果。
姜白钰从小便懂这个道理,也不好多说什么,幸运的是家宅还算安宁,倒也不算难过。毕竟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
二人直接去了书房。坐下后,余氏吩咐礼童,端些茶和小点心来。
姜白钰心底冒出一个声音,怎么礼童会在姜府?随即他反问自己,礼童不在姜府,那应该在哪里?
他回答不出来。
但是,就是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暗暗思忖了半刻钟,还是没有头绪,遂放弃。
转而对余氏说,“母亲,让丫鬟把我的药端来吧。”
“药?”余氏不解,“什么药?”
“我从小喝着的药,”母亲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对他的病最上心,竟然记不得了,“外祖父求了圣上,在已故的张太医那拿的方子。您这都不记得了?”
余氏立马说,“呸呸呸,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诶?他从小就是病秧子,先天不足,娘胎里带的病。只要有点名气的大夫,都来过姜府出过诊。怎么母亲会说自己没病呢?要是没病,他也不会年仅十八岁……
十八岁那年,怎么了来着?姜白钰竟然想不起来了……
余氏看自己儿子发愣,立刻用手背探探他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后,她才道,“钰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白钰摇摇头。他问余氏,“今儿是什么日子?”
余氏笑他,“读书读傻了?今儿正月初二,昨儿才过的生辰,这就忘了?”
生辰?哪一年的生辰?
姜白钰记着,他只过了十七个生辰。
所谓母子连心,余氏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补充道,“钰儿,你都满十八了,也是该考虑一门亲事了……”
十八?他的年龄确实是虚岁十八没错,但正月初一那天,还没到寅时……
后面怎么来着?
礼童端来了茶和点心,余氏喝了一口热茶,酝酿了下情绪,才说,“你小舅家的长女,小时候见过的,叫余慧容。上回我去你外祖父家,又见到了这个姑娘,出落得是亭亭玉立的,说话也是大方有礼的。我听你小舅母说啊,慧容今年刚满十五,还没定下亲事,我就想啊……”
姜白钰没搭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今天是怎么了,怪事这么多,但是他又想不起来哪里怪。
余氏看了一眼姜白钰,自家儿子毫无反应,不喜欢?钰儿只见过慧容小时候,跟个小男孩一样,上蹿下跳的,小嘴叭叭说个没完,上树摘过梨,下田捉过鱼,整个一个小霸王,没有一丝女孩样子。难道钰儿喜欢文静些的?
她慎重地说,“那个……慧容小时候是比较顽皮,但这几年都在家里学女红,早就变了样了。要不然……下次见见再说?”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余氏这种商量的口吻,真真是宠得姜白钰没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