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先斩后奏。
雪怀面不改色地打断他:“在家就好。”
说罢,他目不斜视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森冷,饶是见过风浪的老翁也被镇住了。
雪怀一向是个清冷的人——生得一副凉薄相貌,薄唇长眼,眼下的红痣,说是明艳勾人也可,说是肃杀冷冽也可,笑起来时能摄人魂魄,一旦不说话,或是带着戾气与杀意时,仿佛从地狱黄泉走出来的煞神。
蝴蝶双刀能感知主人的情绪,它们从未见过杀戮意志如此之强的操控者——锐利凉薄的兵刃跟着一并激动了起来,躁动起来,血光更盛,几乎到了夺目的程度。一眼望过去,仿佛会有血自刀尖涌出。
家丁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说:“少主心情不好么?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去给少主铺床——”
他刚要跟过去,却被老翁一把拉住,摇了摇头——老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焦头烂额地告诉他:“封闭宅子,不要让任何人听见这件事。赶快把老爷叫过来,要出大事儿了!赶快去!”
*
雪家大宅一条正道从门口直通到后院花园,南北取直,左右对称。
见他进门,好些家丁侍女都没反应过来,一路赶着追在他后面,为他奉茶、接下披风,但雪怀步履不停,手中蝴蝶刀几近生风,硬生生地快要将他们逼退。
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近他的身。
“那女人在哪里?”雪怀走出正堂后方才停下来,冷声问道。
“在,在……在祠堂!夫人在祠堂前奉香,少爷,您怎么回……”
雪怀将旁人的话语甩在了身后,他根本没听清别人后面的话。他持刀的手越来越稳,脚步声越来越轻,像一只雪天悄无声息靠近死亡的白蝴蝶。
后院祠堂外中跪着一溜人,里面悄无声息。
作为雪家如今的女主人,柳氏的排场不可谓不大——十八个侍女跪地等候女主人祭拜后起身,四个护卫死死地守住入口,这些人以前都是雪家的旧人,但这次回来后换了一批生面孔,似乎是柳氏的娘家人。
雪宗待她与雪何极尽荣宠,认为这是他作为丈夫与继父的慷慨。正因为雪家什么都不缺,从没人计较谁多分得一个侍卫,几品糕点,在外都是光鲜亮丽、融洽的一家子。柳氏与雪怀的关系,本来就像雪宗与雪何的关系,不亲近也不疏离,一切都正好。
雪怀一向是别人待他八分好,他愿还人家十分。
“你是谁?”为首的侍卫拦住雪怀去处。
他刚来这个家中不过两天,是柳氏带过来的人,警惕地看着眼前充满杀气的少年人。
雪怀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径直要往里走去。
他是这样的轻蔑、骄傲,连背后空门大开都不管不顾。那侍卫没有思考,手里的刀直接向着雪怀出鞘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将它彻底抽出,整个人便被洞穿了咽喉,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一个侍女尖叫一声,被一并捂住了嘴唇打晕了。
血扑哧一声喷溅了些许,而后汩汩流下,染透冰封的雪地。女子柔软的身躯倒下来,面容尚且带着疯狂的恐惧。
老翁微微喘着气跟在后面,神情肃穆地抽回手中的。他身后跟着整个雪家的护家院卫——在宅邸附近,可调动的所有人,分列整齐,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老翁声如洪钟:“恭迎少主回府!”
其余人一同出声,声如雷震:“恭迎少主回府!”
那一溜儿新入府的侍女侍卫统统吓白了脸色,扑通一声长跪不起。后园林间惊飞了一大群鸟雀,扑棱棱地带起冷漠的风声。
动静这么大,死人也能从坟墓里惊动了。
雪怀踏入院门时,便见到柳氏有些慌张地自宗祠前起身,见到是他之后楞了一下,接着便挤出了一个笑容:“小怀?你怎么回来了?”
她整理着因下跪焚香而弄得凌乱的衣裙,端庄矜持,雍容华贵,每一缕发丝都贴合精准地散落在该有的位置上,带来一阵摄人魂魄的香风。
雪怀以前没有注意过,柳氏的美约莫能算上十分难得的,仙家美貌者众,气度与学识、性格方才是最大区别。她艳丽、冷淡、不近人情。当年雪宗追求柳氏的场景,雪怀隐约听闻过,竞争者如云,柳氏反而才是冷淡的那一个。
她深谙旁人的秉性,更能迎合雪宗这样的人的特点——事业有成,豪放固执,得不到的便是天上月,见了云端之上的冷淡美人,就想要千方百计地得到手。
但一旦到手了,云端之人坠落凡尘,那一分冷淡便成为刻薄和善妒,雪宗也就能当是娶了个门面回家——柳氏的娘家不弱,只略逊色于雪家。当年她的追求者中,也不乏有比雪家更加显贵的,而她这么做的理由再清楚不过——再有权有势,不及雪家这种手握军火与私狱的家族,这才是恒长的立身之本。
虚与委蛇,你来我往。
她不聪明,却洞悉人心。她了解雪宗,也了解雪怀,恰好这爷俩都对家里人没什么防备,以至于雪怀上辈子根本就没察觉她有哪里不对。
刚嫁进雪家的时候,雪怀接受了她和继弟,却始终跟雪宗置着气——因为他在乎的不是要求父亲要始终如一,而是他违背了对他许下的诺言。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刚没了娘亲,外公外婆远在千万里之外,唯一的依靠就是父亲。
慕容宓一生活得随性潇洒,走得也毫无遗憾,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