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有病,眼前这个人强行抱过他两次,吓过他两三次,还有这次差点把他衣服扒了,他却还要相信这个人的话。
云错却没有多说,他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催促道:“走吧,你身体撑不住的。”
雪怀只得爬上他的背。
云错的背很坚实,听说魔族人生长比仙界要快,或许是这个原因,他的体格不像是少年人,反而近似于成年人,挺括、硬朗,带着锋利的英气与俊美。
他背着雪怀,雪怀肩头趴着小灰猫,两人一猫就这样在雪怀认为的一片黑暗中慢慢地走下去。
他银白色的头发在这方面黑暗的天地中是如此亮眼,像是泛着微光一样。
雪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云错脚步不停,怕他滑下来,于是紧了紧托着他双腿的手臂:“我是半魔,雪怀。白发红眸是魔界人的特点。是不是不好看?”
雪怀道:“也还好,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只有半魔的体质罢,按道理来说以前应该是黑色的头发,怎么会这么快就引发了魔族血统反噬呢?”
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成形,雪怀轻声问:“你……入过魔吗?”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
他如今是银丹修为,在这封禁之地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充其量只能汇聚灵根,勉强把山洞砸出个窟窿来,而云错却能在里面施展幻景,进行精神力消耗极大的观心修行。
这需要金丹,甚至金丹以上的修为,深不可测。
这辈子的云错才十七不到,除了入过魔,没有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云错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道:“是的。”
又很快补充一句:“只修到魔道一重,然后没有继续了。当时是意外入了魔,也没办法掰正了。你……你不用怕。”
雪怀好奇,顺便问了一嘴:“意外?入魔还能意外的?”
“嗯,当时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走了。”云错淡淡地道,“现在不提也罢。”
雪怀便安静下来。
*
两个人继续往下走。雪怀看不清东西,方位感也迷失了,只隐约觉得他们总是在向下,也不知道走完了那危险的天梯没有。
失重感太强,黑暗和冰冷的气息总像是不断提醒着他重复死去当天的事情,雪怀一声不吭地埋在云错背上,身体僵硬。
“雪怀?”
云错也察觉到不对劲。他停下来,轻轻碰了碰雪怀的指尖,发觉他已经满手冷汗。
雪怀勉强道:“我没事,不用管我,我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又冷又黑的环境。”
云错没说什么,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后来仿佛是到了平坦些的地方,他将雪怀放了下来。
雪怀问:“到了吗?”
云错说:“还没有。”说完,他上前揽住雪怀的脊背,顺势就将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严严实实地压在怀里,低声道,“别动,背着你,你背后空门大开,刚刚有几个阴灵跟了你一路了。你是多久没休息好,将根骨伤成这样?”
雪怀起初想挣扎,听了云错的话后又愣了愣,努力睁大眼睛,想在一片黑暗中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可惜未曾如愿。
上次他沉溺在彼岸花的环境中,被魇住了,这回来找云错时,用灵视也能瞥见有许多在黑暗中蹲伏的影子,似乎想要夺舍他的身体。
他想了想,知道是为什么了。
大概是他重生不久,魂魄刚刚归体,根元当然不稳固,所以会被这些东西盯上。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往后得找大夫开些镇魂的药。
他低声道:“我会注意休息的。”
云错道:“我那里有一点药,以前我入魔后镇魂吃剩下的,还能用,出去后我给你吧。”
雪怀道:“……嗯。”
云错说:“雪怀,你聪明,药方你记着,麒麟甲五片,如意草二钱,空青二钱,地魂花一钱,彼岸花、白练果、镇魂瓜各一枚,熬煮两个时辰,待汤汁熬干,内服外敷,知道吗?”
雪怀轻声问:“真的是你入魔后吃剩下的,不是特意买给我的?”
他安安稳稳地躺在他臂弯里,攀附着他的肩膀,平日里清冷叛逆的样子都收敛了,乖巧和顺得不像话。
这样的他很温和,是别人从未窥见的一面,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习得的。
能让人心跳漏掉一拍,就跟他笑起来一样,灯火明灭,晃荡出一溜儿叫人慌乱的光影,恰如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