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朱慈烺没有带巩永固,是想让他在府中休息,以照顾身体渐渐好转,但依然是并病恹恹的姑姑,加上巩永固跟随大半年,风尘仆仆,很是辛苦,因此特地向巩永固传令,这一次通州之行,驸马都尉就不用去了。但巩永固却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虽然陛下并没有明旨,但他却知道,自己跟随在太子身边,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太子的安全,佟定方和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虽然也都是忠心耿耿之臣,但总没有他这个姑父出,向台阶下所有厘金局的官员大声宣示太子殿下此行出巡的目的,“厘金局开设八个月以来,为朝廷增收厘金税,各位都辛苦了,但朝中有不好的传言,说厘金局内外勾结,逃税严重,太子殿下此次来,就是为了厘清此事,但有贪墨不法者,现在坦白,太子殿下既往不咎,但如果被查出来,殿下必重处!”
台阶下的小吏都是拱手抱屈:“臣等绝没有贪墨,太子殿下明察啊……”
张家玉冷冷:“有没有贪墨,太子殿下自会明察,现在都回去吧,给你们一晚上的考虑时间,明日中午之前为最后期限,是贪官还是清吏,太子殿下到时自会有决断!”
小吏们心情忐忑的走了。
留在现场的几个七品以上的官员脸色都是难看。
而同一时间,中军官佟定方正召集厘金局衙门所有一线的兵丁和负责查缉的衙役,将张家玉的话,重复了一遍,同样是坦白从宽,既往不咎,也同样是回去想一个晚上,明天见分晓,不一样的是,佟定方加了一句,但是举发上官或者同袍的不法贪墨者,太子殿下有重赏!
在张家玉和佟定方向胥吏和兵丁衙役们宣讲政策的同时,李纪泽已经将厘金局最近这一个月的账目明细拿到了手,虽然会计处的都事极力反对,说没有圣旨,任何人也不能翻阅厘金局的账目,但李纪泽身后的锦衣卫却不跟他客气,两声断喝,就把他吓的战战兢兢,低头缩回去了。
李纪泽以前在杨嗣昌帐下做幕僚时,就兼管钱粮,是一个理账高手,虽然明知道贪官们会将账目做的天衣无缝,但他还是要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找出破绽,然后再上报太子殿下。
这一夜,大明皇太子就宿在厘金局衙门。那挑起的大旗和衙门外面那些全身甲胄的精壮武襄左卫,令通州官员辗转难眠,谁也不知道明日醒来,面对他们的会是什么?
……
史进是通州厘金局的一个巡士,所谓巡士,就是巡查兵丁的小队长,主要职责就是巡查河岸,防止商船在抵达税关之前,通过小船将物资运到岸上,躲避厘金税。虽然只是一个十几人的小队长,但这几个月里,却也见了不少的乱象,也收了不少的好处,今日太子殿下巡视通州,那一个全身甲胄、一脸英气的年轻中军官将他们这些巡士召集起来,大声讲话,老实说,史进心里还真是害怕呢,担心东窗事发,自己受到太子殿下的重责。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巡士,上面那么多的官员顶着呢,就算查,也查不到自己这里来,再说了,又不是自己一个,所有巡士都是这么做的,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这么一想,心情就不那么惊慌了。
不过还是不能平静,所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下班之后去街上的小酒馆喝两盅,而是直接回家,推门进院,发现院子静静,堂屋里点着灯,但好像并没有人,心里微微不快,以为堂客又忘记关门,就到隔壁窜门去了,嘟囔着骂了一句,推门进了堂屋,正准备将腰刀解下来,忽然惊骇的发现,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谁?”史进大叫,就要拔刀。
那人慢慢站起来,走到烛光下。
史进的瞳孔骤然收缩---锦衣黑帽,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络腮胡,腰间悬着长刀,竟然是锦衣卫!
“你,你……”史进握着刀,惊的说出话来,虽然只是一个不入品的小吏,但因为是京畿人,对锦衣卫可是一点都不陌生,见到锦衣卫出现在自己家中,他立刻就想到了太子巡视,也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些事。
脚步急响,身后的门开了,两个挎刀的精壮男子走进房间,一左一右的夹住史进。
“我们为什么来,想必你很清楚,所以就不要废话了,直接说吧。”烛光下的锦衣卫冷冷道。
烛光照着他的脸,原来是李若链。
李若链虽然入了京营军情司,但仍然保有锦衣卫的身份,在洛阳受伤之后,经过半年的修养,已经恢复健康,重归军情司。
“我说,我全说……”
很痛快,史进就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和收受的好处,他的要求只有一个,不要连累自己的堂客和儿子。原来,史进祖上也做过锦衣卫,对锦衣卫的规矩很清楚,所以那锦衣卫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不说是不行的,少说也不行,锦衣卫既然找上门来,就已经锁定了他,顽抗无益,甚至他做好了照锦衣卫的意思,诬陷某个官员的准备。
不过李若链并没有对他提出额外要求,只要他签字画押。
史进老实画押。
深夜子时,厘金局监印处的都事被院子里的异响惊醒。
同一时间,几个已经入睡的商人也被忽然的声响惊醒……
等到天快亮时,一夜无眠的厘金局主事王存善刚刚起床,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家仆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
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