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慈烺走了,崇祯放下手里的奏折,望着朱慈烺离开的方向,欣慰的笑:“我儿长大了啊……”
起身踱了两步,忽然叹口气:“王承恩,你说,那些言官会怎样骂我?”
王承恩悄无声息的旁边闪了出来:“陛下,言官都是庸人,根本不知道殿下仁厚爱民之心,不用搭理他们就是了。”
王承恩是首席秉笔太监,写圣旨是他的事,但传圣旨却是其他太监的事,除非崇祯特别交代,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亲自去传旨,因此,写好给兵部的圣旨后,他就回来了。
崇祯苦笑:“哪那么简单?他们手里拿的可是刀笔啊,塔山杏山虽小,却也是我大明的国土,朕弃城弃地……”忽然悲从中来:“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王承恩赶紧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土地失去可以再夺回来,陛下,保重龙体啊。”
“但朕不后悔!”崇祯倔强的说:“与其太子来担,不如朕来担,天下人要骂,就骂朕吧!不过太子毕竟小孩子心性,杏山塔山可以弃,宁远可是我大明的重镇,岂能说弃就弃?不但不能弃,反而要加强,给辽东督师范志完下旨,让他加固城防。”
“遵旨。”王承恩躬身。
崇祯想了一下:“王铎和吴伟业教导太子有功,各赏白银二十两,大缎二匹,以示鼓励。”
“遵旨。”
崇祯踱了两步:“然太子想要整顿京营……王承恩,你觉得,这事交给谁比较合适?”
王承恩赶紧跪下:“陛下,内臣不得参与朝政啊!”
记取刘瑾和魏忠贤的教训,崇祯继位之后,严旨内廷太监不得参与朝政,违者斩!
崇祯愣了一下:“是朕疏忽了。”皱着眉,在几案后来回的踱步。
满朝文武虽然众多,但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整顿京营之人,必须刚正不阿,对勋贵们不假辞色,还要有手腕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勋贵们的怒火转移到朝廷的头上。
这样的人,实在不好找。
要不,重新启用李邦华?
可李邦华崇祯二年去官,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不知道还堪用不堪用?
王承恩躬身站立,目光随着崇祯而移动,对这个主子,他是最了解的,从最初的信王,到现在的皇帝,崇祯一直都是勤俭勤勉,兢兢业业,但国事却每况愈下,崇祯五年以前,王承恩还经常能看到皇帝的笑脸,听到皇帝爽朗的声音,但最近这几年,崇祯越发抑郁,鬓间的华发在飞檐斗拱之下,皱着眉头,一脸忧色。
请父皇起用孙传庭只是他的起手式,整顿京营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京师三大营是北京城防的根本,但京营兵糜烂已久,毫无战力,前世的历史里,李自成兵临城下,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攻破了北京城。这一世要想避免历史的悲剧,就必须整顿京营,将京营变成一支忠于朝廷、敢杀敢冲、一往无前的劲旅,再配合城墙上的红衣大炮和最新式的燧发枪,不管面对建虏还是李自成,北京城都固若金汤。
北京城稳了,大明也就稳了,朱慈烺和整个华夏民族的命运,自然也就稳住了。
但练就一支精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戚继光那样的不世名将,练就一支如臂使指的精兵尚需要一年,而现在距离崇祯十七年的三月十九日只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一天都耽搁不得了,但父皇偏偏不准,这可怎么办?
难道是自己没有把利害关系陈说清楚吗?
又或者,答应杏山塔山撤兵,父皇已经累了?
冷风一吹,朱慈烺渐渐冷静下来,当王承恩的身影在回廊里出现,向他快步走来时,他已经明白父皇的顾虑了。
“老奴见过殿下。”王承恩弯膝就要下跪。
朱慈烺赶紧扶起:“公公请起。”
王承恩现在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王之心,和提督东厂太监王德化,一起并列为内廷三公。至于大名鼎鼎的曹化淳,此时已告老还乡,回了天-津,说曹化淳是开城投降李自成的首犯,根本就是栽赃误传。
王承恩每天都在崇祯身边,是崇祯最信任的人,因此在外界看来,王承恩才是内廷第一人。
其实王承恩是不用跪的,以礼他只需躬身即可,但他还是要跪,不是巴结太子,而是心情澎湃,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
朱慈烺自然不能让他跪,如此忠臣,自己何德何能敢受他一拜?
见礼完毕,将小太监和侍卫都支到旁边,王承恩小声的说:“殿下的心意,陛下已经明了了,整顿京营之事一定会进行,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朱慈烺摇摇头:“公公,整顿京营关系到我大明的国运,如此重任,朝堂上下,舍我再无一人能胜任。请公公转告父皇,勋贵的嫌隙可以修复弥补,但国事兵事却不能等待,如果那些勋贵只因为这一点的小事就愤愤不平,甚至是离心离德,那也就不配当我大明朝的勋贵了!”
王承恩愣了一下,原本他想旁敲侧击的说出皇上的顾虑,让太子心领神会,但没想到不等他说,太子居然主动戳破了这一层的窗户纸。
真乃聪慧之主!
王承恩不再多言,拱手行礼,快步返回乾清宫内,将朱慈烺所说,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崇祯。
崇祯沉思了半晌,一咬牙:“也罢……朕就看看这小子的本事。传旨,令太子代朕巡视京营!”
“遵旨。”王承恩退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