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旦拖着沉重的大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太阳穴上的青筋几次凸起,却又勉强平静下去。暴怒的情绪在心中泛滥,可他也清楚,终究是无能狂怒。
“王大人,下官愿意去清查,只是下官并不了解情况,唯恐会坏了朝廷大事。”
王岳轻笑,“杨大人过谦了,地方上虽然根深蒂固,可只要愿意查,愿意施展手段,就不愁查不清楚。我会安排人手,锦衣卫也会协助大人,我们该做的都会做到位,剩下的,就看杨大人了。”
王岳说完,迈步就走,张璁瞧了眼杨旦,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跟着王岳出来了。
“师父!”
“不要说了。”王岳拦住了张璁,“说到底,你还是太书生气了。杨旦这家伙没有那么简单,我怀疑他是杨一清安排过来的。可我也怀疑,此人是故意接近你……你懂吗?”
张璁愕然,“师父的意思……是他们想混入其中,从内部瓦解?”
“嗯!”王岳道:“现在来看,这些出身豪门,世代为官的,几乎都不可靠。倒不是说他们人品卑劣,用心险恶,而是他们的出身决定了,到了关键时刻,这帮人未必有决心,背叛他们的出身。事到如今,你要是想成功整顿朝局,中兴大明,就必须拿出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往后要面对的事情,恐怖会在他们的对面,有保守派文臣,有地方豪强,有理学势力,有宗室藩王,甚至还有草原鞑虏……数之不尽。
坦白讲,就算王岳想想,都会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他希望张璁能扛起这一副重担。
对于王岳来说,他起来。
“老大人是,是说要给我们家富贵……提亲?”
“没错!”孙交笑呵呵道。
老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那,那是谁家的女儿?”
孙交笑道:“还能是谁家的?自然是老夫的yòu_nǚ了,若是翰生你不嫌弃,就让她给你当儿媳妇,如何?”
王翰生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孙交的女儿,可不是无名之辈,这个丫头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是从小就容貌端庄,漂亮的过分!
听说才学还是极好的。
总而言之,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别人家的女儿。
无论如何,也是配得上王岳的,王岳就想一口答应,可是话到了舌尖儿,还是忍住了。
“老大人,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也要问问孩子的意思。尤其是我们家这个情况,我这个白身老父,还真管不了那个小兔崽子!”
孙交含笑,体贴道:“老夫明白,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跟翰生打个招呼,没有别的意思,有机会让孩子见面,彼此熟悉一下,老夫告辞了。”
孙交走了,老王又陷入了思忖当中……孙交上门求亲,用意再明白不过,他是想找个靠山,安排一条退路,为了能够安享晚年。
他还说那些新贵不会放过他……如今的朝局,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老王双手托着肥厚的腮帮子,陷入了沉思。
事实证明,孙交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真的是刺刀见红的时刻!
二十多位大官,被派到了地方上,一个人负责一个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背后有锦衣卫盯着,想不往前冲也不行啊!
杨旦被分配到了内黄,他来到之后,立刻派遣人手,四处撒下眼线,调查当地的情形,他还主动放告,接受百姓告状。
他白天处理案子,晚上还要秉烛,清理积压的卷宗。
还真别说,让他在故纸堆里,翻出了洪武二十六年,县里的钱粮田赋存根。这些纸张泛黄,墨迹暗淡,不过还能辨认出来。
经过仔细对照,杨旦傻了。
什么叫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现在的纳赋田亩,不及洪武年间的三成,也就是四分之一略多。
想想吧,一百年前,是四个人负担一项任务,现在变成了一个人……足足四倍的负担啊!这还不把人压死?
朝廷的清丈已经开始了,偏偏地方上的豪强士人,全都反对。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抓人!”
杨旦果断下令,一天之内,连续抓了内黄的三个大族。
其中一家还出过进士,另外两家都有举人在。
“大人,我们也是凭本事考的功名,朝廷答应减免税赋,优待士人,怎么能出尔反尔?不讲道理?”
杨旦呵呵冷笑,“道理?道理都让你们说了,本官没有道理跟你们讲,一句话,要么接受清丈,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杨旦接连抓人毫不客气,他觉得在所有人当中,怎么也算是出手果断的了。
可杨旦万万没有料到,他这个吏部尚书,在人家刑部尚书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赵鉴接了广平……这位下手的速度,足以让杨旦汗颜。他直接放告,鼓励百姓鸣冤,上任五天,赵鉴就抓了五百多人,平均一天抓人过百!
所有被抓的,全都上了几十斤的大枷,放在了衙门外面。
“大人,有人已经被枷得昏死过去了,您看是不是要网开一面?”
赵鉴呵呵冷笑,“老夫给他们网开一面,谁给老夫网开一面?告诉下去,把第三批该砍头的,都送到城外问斩!”乖乖,这位都杀到第三批了,还真是速度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