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潭镇,空气有几分沉闷,乌云在隐隐约约聚集着,似乎马上就会迎来一场暴雨,洗刷着世间的污垢。
清军在营帐中或坐或趟,许多人解下了身上沉重的棉甲,围着一块烤火,只是氛围极为宁静,众人似乎都没有想着说一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却是有人掏出半块有些发霉的红薯,放在火上烤着,飘散着诱人的香味。
绿营兵不比八旗兵,他们原本就不受重视,打仗尽往危险的死路上赶,平日里的吃食也是能短就短,能缺就缺。特别是最近这几日,军内的物资渐渐少了,绿营兵也就多挨了几日饿,眼下能有块烤红薯,那就相当不错了。
老陈头扛着鸟枪一瘸一拐走着,踏过营中的污泥,溅起了一身的泥点子,也毫不在意。他的腿在前几日里攻打复汉军负了伤,也没有得到医治,只是简单地用布条包扎了一下,眼看着伤口上已经开始逐渐腐烂,混合着血渍发出一阵恶臭。
二牛在第一日攻打练潭镇时,便直接死在了复汉军的炮火下,一颗实心弹直接将他的半边身子都给炸飞了,当场便断了气。
老陈头看着这个跟着自己出来的小老乡,就这般惨死战场,也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脸上反倒有几丝欣慰,毕竟这年头只有活人受罪,死了就再也不用受罪了。
在后来十余日的攻击中,老陈头一直都是打着头阵,可偏偏福星高照,这战场上的枪子炮子都绕着弯,竟然让他一直都毫发无伤,一直在前三天的那一场攻击中,才伤了腿,可是性命算是捡回来了。
老陈头一瘸一拐,慢慢挪到了到了众人生火的地方,却是拣了一个地方坐着,望着正在烤着的红薯,露出了几分垂涎的神色。
“老陈头,你今日却来此地做甚?莫不是又要来骗吃骗喝?”一名斜倚在一旁的清军咬着一根草枝,稚气的小脸上透露出几分桀骜不驯,众人一听此言哄场大笑,让这沉闷的气氛显得活跃了几分。
老陈头嘿嘿一笑,却是将手伸到了火上,嘟囔道:“小子,你陈大爷能活到今天,那靠的可全是一身的本领,你可看到那些不晓事的,都在地里埋着哩。”
众人一听却是来了精神,这当中很多人都是认识老陈头的,大把的年纪可没白活,至少别人都死了,唯独他还活着好好的,这已经算得上颇为神奇了。
老陈头却是得意一笑,“如今战场可不比过往,那楚逆的炮子打得又远又准又狠,火枪也是了不得,若是直愣愣打下去,迟早会死在楚逆手里,可要你想跑,那苦力营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去处,迟早得死在里面!”
这番话却是说中了大家伙的心思,现如今大家伙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所谓的楚逆可不比寻常的山匪乱民,光是武器装备就比清军好上一大截,在这种情况下还硬着脖子打,那不是找死吗?
“想要活命,那就得学会察言观色,要暗中观察形势!”老陈头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了过来,当下眼疾手快便将火上的红薯取了下来,当下也顾不得烫,便往嘴里塞。
众人一看这老陈头竟然做出这等事,当下便怒不可遏,一齐围上去抱以老拳,还有人硬生生要从老陈头的嘴里,将这半块发霉的红薯夺下来。
老陈头也顾不得身上挨打,努力咬着红薯吞了下去,可是这刚刚烤熟的红薯,光是慢慢吃都烫得狠,可如今就这么直接吞进了肚子里,烫得他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这老东西,呸!”
一旁的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可如今这红薯已经被老陈头吞下了肚子,也不好再纠缠不休,只是各自又在老陈头的身上狠狠踢了几脚。
老陈头好半晌才缓过来,他得意地笑着,“都告诉你们了,要暗中观察形势,这可不是俺在藏私....”
眼下清军的局势正在逐渐恶化当中,从缩减绿营兵的吃食开始,便是一个信号。可此时的清军大营高层中,已经陷入了真正的混乱。
当桐城来的信使,带着一身的血污和泥污滚进了康熙大营之后,所有人的内心都咯噔了一声,大事不妙了!
果不其然,当康熙颤抖着看完桐城送来的急信后,脸上浮现出一片嫣红,紧接着一大口鲜血直接吐在了信纸上,整个人就这么歪歪地倒下了。
众人一片惊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马齐作为首席满洲大学士,一直都紧跟在康熙身边,行事破有决断,当即下令禁止帐内所有人不得外出,随后便召来了当值御医,开始为康熙紧急医治,在好一番折腾后,算是把康熙这条老命给捡了回来,可是却也一直昏睡不醒。
马齐在群臣当中的威望还是颇足,便带着诸位大臣和将军,一起查看了桐城的求救信,此举虽然有些许违逆,可是当下毕竟状况紧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桐城已经被复汉军三万大军所围困了!随时有可能失守!
这一消息却是冲击得众人脚跟都有些站不稳了,大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康熙看到这一消息会直接吐出血来,实在是这一点太过于要命了!
桐城是什么地方?那是现在这七八万清军,连同安庆城内一万多清军的生死线,若是丢掉了桐城,则意味着他们的后路已经彻底被断,而且大军的后勤辎重也都布置在桐城,没有了桐城的后勤物资供应,怕是不到半个月,大家伙都得成软脚蟹。
众臣一片哗然,现如今这个消息还是被封锁在了这间帐篷里,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