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郭积克,三十岁。
我在一个单亲的家庭中长大,母亲是一个未婚妈妈,她在十九岁,出来做事的年就和比她大十年的上司相恋,到被弄大肚子后才发觉对方已有妻室,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的情妇。
小时候,我是个孤独内向的少年,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长大。为何别人家里可以幸幸福福的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而我只可以和一个经常被邻居指指点点的妈妈,和一个年迈的外祖父相依维命,我一点都不明白。
“积克,为何从来不见你爸爸的?你没有爸爸的吗?”邻居小宜问我。
我怎幺知道!
“积克来了!积克积克,“有娘生没爷教”的孤儿仔积克……”村口的小志与小明经常这样嘲笑我。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有爸爸的!
我讨厌周遭的所有人,我想反抗世俗强加于我的枷锁,但是没有用,每次反抗,结果都是换来更无情的排挤,又或被狠狠的捧得死去活来。
“嗯……积克乖!不要哭,也不要怕,妈妈在这里!”每次看见两眼通红的我如丧家狗的回家,妈妈都会上前给我一个关怀拥抱。
不像其他孩子的妈妈,一见儿子满身伤痕就不理因由只管责难,我妈妈和所有别的女人都不一样。没有责骂,更从不过问,只会来一个简单的深情拥抱。
看到妈妈眼角的奇异皱纹,彷彿看穿她内心深处对儿子的感同身受,我才意识到,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一直以来我拥有别人不可得的瑰宝,眼前紧紧抱拥着我的,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突然之间,我感到自己长大了,变得更容易生存下去。
从此,我不去在意别人怎样看我,别人的冷嘲热讽侮辱岐视一切与我无干。
不要哭,一用怕,无论发生什幺可怕的事,只要一回家就行了,在这老旧得别人一见就皱眉的破栏祖屋里,妈妈就在里面一直等待着我回来。
八岁的时候,外祖父病逝了。
在死前的一星期,病卧在床的外祖父对我说:“积克,外祖父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妈,积克已是大人来啦!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你就是妈妈的男人,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啊!”
外祖父你放心,我会永远爱着妈妈,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十一年后,妈妈在我的怀中离去,她舍弃了我,去和外祖父团聚。
法医报告说妈妈是因为突然小产失救至死,但我很清楚,妈妈因为我而死。
之后,这间祖屋里的时间,从此停顿了。
我胸口好像被人剁了一个洞似的,令人无法忍受的空虚缠扰着我。现实中,妈妈已不再存在了,在这世间,再没有人同我一起生活,再没有人和我一起感同身受,给与我生存动机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了。所有最亲的人都相继地离我而去,只有我一直停留在无限伸廷的孤独人生,结果我哪儿也去不了。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在短短的大半年里忽忽掠过,紧随其后的那后漫长日子,我的人生如失去味觉般无法感受任何事,时间没有什幺改变,周遭的事物也没有什幺改变,我分不清事物的善与恶,分不清自己的喜与恶。
随着季节的转换,我和死者的距离愈来愈远。
我如无主孤魂般打发着一年又一年的岁月,无法维持生活,无法认真爱任何人,无法再次心动,茫茫然的无处可去。
就这样,我静静的在这没有时间没有生命的破屋中渡过年年月月,渐渐接受了只有一个人的生活,无法认清眼前的景物是现在还是过去,我开始喜欢盯着各种东西冥想,开始独个儿自言自语,屋内一片死寂,除了断续传来的风铃声,我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时我才蓦然发现,在这破屋之中,并不是只有我一人,我清楚的感受到,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我无法用说话好好说明,但我就是知道,在这间已有数十年历史的老旧破屋中,的确有别的“物事”存在着!
只要一闭上眼,我会听到断断续续的风铃之音忽远忽近的充斥四周,这时一种欢喜的漩涡会在心中荡漾,伴随着体内的欢欣,连闭着的双眼也能看到四方温暖而柔和的金光。
我好高兴,原来妈妈从来没离开我,她一直也在我身边,徘徊在这祖屋中的某处。
我好高兴,只要守着这间祖屋就可以了!妈妈已经不可能再离开我了!
我陷入难以自拔的温馨梦境里,快快活活的“独自”生活了十一年,然后某天,搬进来和我同住的女孩告诉我,一直在这里作祟的,其实是一个小女孩,而不是我妈妈。
冷酷的现实突然跑过来,嬉皮笑脸的告诉我:这屋的确存在某些“物事”,但请不要误会,那不是你妈妈,亦请不要在意,那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原来不是妈妈……
原来只是我弄错了。
原来一直以来,我只是不断被妈妈仍然在我身边的妄想所蒙骗,那全都是我一厢情愿自我制造出来填补心灵空洞的幻象!和妈妈一起生活的种种,漆黑的山路,吹一整夜的海风,还有那甜美的侧脸,群树的声音,奇妙的皱纹,深秋的月影,慵懒的丰姿,向她求婚的那年仲夏……
所有都只是逝去了的一场稍纵即逝的旧梦吧,而这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现在,我只为痛苦的回忆不断增加而终日害怕不安,害怕白天过去,害怕黑夜来临。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