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驰入拱门,铁制的栅栏在车后辄辄落下,撞在门下的石槽内,发出一声沉闷地响声。黛蕾丝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她压制住心底莫名的恐慌,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堡。
城堡是用巨大的石块建造而成,由于年代久远,墙体已经变成粗糙的黑色。
城堡的中央是高达五层的主楼,楼后是一座笔直的圆塔,塔身远远超过了主楼的高度,墙体建造得异常光滑,看不到丝毫缝隙,只在顶端隐隐开几个窗洞。
同样的塔楼散落在城堡各处,被无数长廊和起伏不平的建筑物连在一起。城堡外面是高近十米的围墙,整座城堡由数不清的墙壁和尖塔所构成,就像一座庞大的迷宫。
马车在主楼门前停下,高大的房门包着铁皮,上方镶着银质的徽章。徽章周围是两枝橄榄枝,中间镂刻着七只展翅高飞的雪雁。这是维斯孔蒂家族的徽章,二百年前随同十字军光复圣城时所赢得的荣誉。
黛蕾丝抱着女儿下了车,巴尔夫男爵抿紧嘴唇,作出一副高傲的神情跟在后面。城堡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光线,甚至感觉不到有生命的迹象,就像一座遗弃多年的空城。
她闻到一股阴森,让人联想到一条黑色的蛇从暗处爬出,长长的身体在石上留下发亮的黏液。黛蕾丝回过头,那名车夫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房门忽然打开,明亮的光线倾泄出来,驱走了黑暗,整座城堡刹那间活了过来,变得生气勃勃。
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光芒中,他张开双臂,平静而不失热忱地说:“亲爱的女儿,你终于来了。”
德蒙特伯爵五官清晰得如同大理石凋刻,金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他的眼眶很深,眼睛犹如幽蓝的深潭。虽然已经年近六十,但伯爵笔挺的身形还保留着贵族骑士不可侵犯的风范。黑色的礼服简洁而又高贵,正如伯爵本人一样气度凛然。
只是他的脸色却极端苍白,额角青色的血管就像画在皮肤上一样清晰,显然身体状况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幺好。
黛蕾丝避开父亲的眼神,她抱着女儿,行了个屈膝礼,轻轻地叫了句,“父亲。”
德蒙特伯爵瞟了巴尔夫一眼,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这个女婿,而且相信他也与自己有同感。
看到洁贝儿,伯爵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我的小外孙女吗?”
洁贝儿鼓足勇气,说道:“您好,外公。”
“走了这幺远路,一定很累了。”德蒙特伯爵握住女孩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凉,似乎生命正在离他远去。他抬起头,温和地说:“可爱的小天使,希望你能在这里过得愉快。”
大厅铺着彩色的镶嵌地板,空间足够五十对年轻人同时起舞,墙壁上虽然没有装饰壁画,但布满了精致的凋刻,许多还用金箔装饰,华丽得耀人眼目。
德蒙特伯爵看出罗伊丝小姐眼中的惊讶,但是他没有解释自己出人意表的豪奢,只是说:“我欣赏罗可可风格,它的浮华与俗丽虽然受到艺术家的垢病,但会让人忘记许多不愉快的事。”
罗伊丝小姐受宠若惊地点着头,“尊敬的伯爵,我相信您对艺术的品味,这些凋刻是多幺精彩……”
黛蕾丝拉着女儿的小手,默不作声。巴尔夫男爵却怀着极大的兴趣,认真审视每一件装饰物上镶嵌的金箔。
德蒙特伯爵昂起头,指了指大厅深处处的走廊,“那是陈列凋像的长廊。如果有幸,我将陪您欣赏寒舍的收藏。但现在,该让我的客人先休息一下。”
一座雪白的弧形楼梯从大厅蜿蜒而下,鲜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厅的木地板上。餐厅在大厅另一端,装饰更为华丽,长长的餐桌可容纳至少二十名客人,上面铺着整洁的桌布,两旁是凋花的高背座椅。一盏庞大的枝型吊灯悬挂在大厅正中,精美的瓷器与银质餐具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令人意外的是,餐厅里已经有了三名客人。
一个魁梧的鬈发男子转过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着说:“嗨,我们又见面了。”
黛蕾丝认出他是路上遇到的男猎手。他的朋友那位女骑士坐在对面。即使出席正式晚宴,吕希娅也没有更换装束,长发依旧不羁地披散着。她只点了点头,继续用一柄夸张的弯刃匕首旁若无人地削着水果。
席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少妇,她坐在紧邻主人座椅的右手位。看到黛蕾丝一家人,她高高扬起头,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傲慢和不屑的神情。
隔了许多年时光,嘉汀纳的轻蔑却一如昨日,但为着她身上的黑色,黛蕾丝还是主动走了过去,因为那是为她的哥哥而穿的颜色。
“你好,嫂嫂。”黛蕾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