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郭家手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或是还藏有厉害的后招?
不怕狗咬人,只怕那狗摇身一变,转成了野狼,自己却全然不知。
隔得太远,毕竟看不到那一处发生了什么,周弘殷想了想,实在放不下心,便召来一个黄门,吩咐了几句,叫其领差去一趟宣州,看看这一个郭保吉究竟是否有秘密。
把人发遣走了,周弘殷这才松了口气,然则气还没喘几口,就觉得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他长而慢地深深呼吸了几下,才缓缓伸出手去拉了铃,等人进来了,哑着嗓子道:“去请星云大和尚过来……”
周弘殷话未落音,正说到那一个“来”字,忽见得对面那正要领旨谢恩的小黄门面上露出惊恐之色,张大了嘴巴,仿佛见得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他还要教训,只是脑子里才有了这一个意识,就蓦地转不动了,先是胸口,后是嗓子眼分别一紧,硬生生把那话卡在了喉咙里,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往后头倒去。
那小黄门又惊又怕,也不敢上前,却是连滚带爬往外头扒拉,嘴里喊了好几声,全是气音,好半晌才终于把嗓子打开了,尖声叫道:“来人!快来人!!陛下他……”
***
京城里头发生的事情,沈念禾自然半点不知。
宣县的圩田已然修好,堤坝也圆满落成,后续虽然没有修造的事情,却又生出一堆的麻烦等着收拾,其中最要紧就是新田如何分派的问题。
裴继安眼下奔波与州县之中,前一阵子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帮着郭保吉给朝中递折子上头。
饶是他几乎不说人是非,回来时面对郑氏的抱怨,还是难免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偌大一个监司,大把官员,那郭官人又是监司官,莫说下头属官数以十计,从前养的那些幕僚、谋士,难道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可着使唤你!叫不叫人休息了!”
对侄儿的新差事,郑氏不仅怨声载道,还十分不解。
裴继安就只好同她解释道:“此事从头到尾都做下来的只我一个,旁人也不甚清楚,自然难以着手,少不得多忙这一阵子,等再过两个月就好了……”
他这般回复不过是敷衍而已,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实在看不下去郭保吉手下那等幕僚清客写的折子了。
如果给他们想一出是一出,胡乱诌得出来,复又递上去,多半这宣州圩田就真的做不成了。
其余事情裴继安可以不理会,可三县圩田毕竟是父亲多年执念,子承父志,裴继安并不想当中出什么插曲。
郑氏听得侄儿这般说,却是撇嘴道:“你的事情,我说了也不算,自你自己去就去了,怎的还带着你沈妹妹一同去,她一个小姑娘家,心又软得很,做起事情也不晓得要好处,你倒是干脆,也不管她辛不辛苦,带着就走,哪有十二三的小姑娘整日拿着笔写来算去的?我给她做的好衣裳都没机会多穿,回回要给她试都说要出门,不好太过惹眼!”
裴继安却是不去管其他的,开口便问道:“念禾的衣裳做出来了?”
郑氏没好气地应道:“做出来又怎的?也没机会穿!”
又喋喋道:“毕竟是河边的小屋子,你同处耘去也就罢了,怎的我听你沈妹妹话中的意思,处耘倒是不去,她却要跟着去?”
裴继安此时心中却是有点发起虚来。
他又惦记着沈念禾的新衣衫,想要看她穿一穿;又觉得河堤边上新建的小公厅里头多是男子,虽然自己设法把那赵、李两个女账房重新借了过来,毕竟不太中用,如果穿得太过好看,怕是又要招来不知什么坏人。
那沈妹妹这一向越长越好,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又因她算学出挑,人也亲和,品、貌、举止,无一不是等闲难遇的,小公厅里头上上下下,尽皆佩服,只是碍于男女之别,又因自己交代过,那两个女账房帮忙看得死,才叫外头人不敢多来觊觎。
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叫她去跟着看河堤,裴继安却又更放不下心。
——圩田一修少说也要一个多月,自己七八天都未必能回一趟家,若是期间那沈轻云的消息传出来了,他又不在边上,难道要看这沈妹妹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这叫他如何放心?又如何忍心?
况且人离得一远,感情就淡,如若期间发生什么事情,忽然出得什么新人把这沈妹妹骗了去,那他去哪里再寻一个出来?
倒不如带在身边。
索性理由是现成的,只要自己提得出来,她从来不会拒绝。
裴继安心中矛盾得很。
他有些摸不准自己心思,可在摸清楚之前,却是半点不肯把手放松了,只想先将人霸在身边再说。
然而见得沈念禾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样子,他的心思又复杂极了。
一方面,裴继安乐得见到这沈妹妹全然信赖自己,最好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信什么,左右他不会叫她吃亏的,事事总会帮着着想。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腌臜极了,也不问对方所思所想,就代她做了决定,也不管对方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意思,就强行把其人其余出路全数斩断。
而这样的恶劣的行径,这沈妹妹,居然毫无所觉!
如果换一个人来,用的是同样的法子,她岂不是当即就要受骗上当,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