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安静地听夏燚说完事情经过,然后看向那些手刃战俘得报“大仇”的人族。
在他们的脸上,沈略并没有看到复仇后的释然和欣喜。
永州城破人族饱尝了五年奴役,期间,许多人族更是经历了丧亲之痛,内心滋生出对于兽族的深仇大恨。
对于兽族,永州人族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在战场上或许他们不会做多想,只会义无反顾的杀死兽族,但是当他们面对这些病入膏肓的疫兽,以及残老幼兽时,他们却产生了动摇。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群善良而平凡的普通人而已,一直身处于和平年代,从未感受过战争带来的残酷和痛苦,从小被灌输了积极正面的普世价值,并且坚守着内心的道德底线。
这种底线令他们在杀死那些手无寸铁的成年战俘后,再也无力向剩下的兽族俘虏挥下屠刀。
杀戮的感觉并不美妙,一瞬间的复仇快感也并没有给予他们解脱,能够通过杀戮享受快感的恐怕只有变态。
于是,来自于人性的矛盾生生折磨着他们。
有些人痛恨自己生而为人的良知,痛恨自己无力挥下屠刀,心生对于死去亲人的愧疚。
有些人在为自己的转变而感到恐惧,恐惧自己因为仇恨而沦为恶魔,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有些人在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敌人的残忍是把双刃剑,杀死敌人的同时也刺痛了自己。
不得不说,人性始终是复杂的,面对战俘,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情绪。
作为人类文明,在对待战俘问题上都一杆尺,古有杀俘不祥,有违仁义之说。
即便如白起之流迫于无奈坑杀俘虏的,最终也会在历史上留下个杀神的名号,将其不好的结局归咎于有伤天和。
甚至近代的世界大战,也存在着某个国际公约,定下了人道主义的标准,规定了有关战争受难者、战俘和战时平民的待遇。
人类世界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这过程中人类也在一直在反思战争。
所谓战争有其特定环境与背景因素的制约,并不仅仅是正义与非正义。
战争是一种选择,我们很难将这种选择简单的归于对,抑或错的范畴。
毕竟有文明存在的地方,必然会产生恩怨仇恨、利益纠纷等矛盾,不同的矛盾引发不同的战争。
而战争会摧毁人性,如果没有了人性,人类还算是人类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人总归是人,一种感性的智慧种族,哪怕他身处黑暗,必也心向光明。
于是战争中也总能展现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保持对美好与希望的追求。
夏燚总结道:“你也看到了,该杀的都杀干净了,剩下的这些兽人都是老幼病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沈略心里有骂娘的冲动,他看向付尧道:“不是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其实你可以自己做主!”
付尧却道:“那句话是指临阵对敌之时,战局瞬息万变,作为主帅必须自己做出决断,以免贻误战机。”
沈略撇撇嘴:“你这铁血硬汉,难道也下不去手吗?”
付尧道:“我是军人,不是屠夫,战场上让我杀敌,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至于战俘的处理,我只能听命行事!”
然后他问沈略:“您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说全都枪毙了对吗?”
沈略赶紧阻止:“别,再让我好好想想!”
沈略面上很平静,但心里却早已经骂开了:卧草,付尧你个王八蛋,这时候倒是说什么听命行事,合着那些成年兽族不是你默许下被杀干净的?现在倒好,让我来做恶人!
只是沈略不能推脱,他既然从唐镇山那里接过了最高的指挥权,便得承担相应的职责。
所以该怎么处理呢?他真的有些为难。
他想了想,觉得反正当人族任务完成,回归现实世界后,兽族很可能会受到任务的惩罚而被抹杀,而且大多数得病的兽族在没有治疗的情况下,也是死路一条。
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给他们一个痛快,早点送他们上路呢?
这样想着,他便准备开口说枪毙了罢,却不经意间再一次扫过这些兽人,当看到他们脸上绝望的表情,突然间没办法下达这个命令。
沈略心里很郁闷,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这些可都是非我族类啊,同情个屁!
但是被收容物抹杀,和经他下令枪决,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后者代表的是他所造下的杀孽。
反正他们都要死,把它们放逐到城外,任其自生自灭便是,我又何必徒增这种杀孽呢?
不对!沈略突然又否决了这个决定。他作为最高指挥者,便该杀伐果断,眼下人族同兽族的大战在即,他若心生仁慈,定会有损士气!
可是……
他感觉被什么东西影响似的,内心变得柔软,令他硬不下心肠做出杀害幼老兽族这种有悖道德的事情。
等等!是啊,这不对劲!
他抬眼看向付尧,然后依次看向付舜、夏燚,然后是周边的那些人族士兵。
他问付尧:“付哥,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付尧一愣:“什么意思,干嘛突然这么问。”
沈略却像是自问自答道:“就我对自己的认识,我其实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沈略对自己的评价有些过分的低,但这种认识也不无道理。
比如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