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一瞬间,张清和就感受到了三股近乎使得空间凝滞的注视,随之而来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与凡人之躯绝对难以承受的神秘。
这是天穹上不可计量的仙神里,那三位力道最足的抽空瞥了眼。
张清和不知道大修能否抗住这三尊玩意轻描淡写的一眼而不疯魔,但是他见到那柄束缚他的邪异武器几乎在一瞬间就被那几位“嘉奖“的灵气撑爆,血肉和铁片散得到处都是,直接炸没了小五半边肩膀。
而他自己,眼里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怪异扭曲,身上也是黏黏答答的——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突然多了几百个眸子,萌发了一身的肉芽,还有骨骼的飞速移位重组与增生。
张清和要是还能照镜子,便能看见一堆不可名状的指爪与触须黏合在一团血肉之上,不断扭曲蠕动。
约莫是那三位对他相当的喜欢,单只看这阵势,怕是动了点想法,要当作眷属培养。
张清和压下对生灵血肉的渴望,彻底让小五失去行动能力后,他强打起最后一丝理智
——这下可麻烦了。
他杂糅了如此之多活着的信息流与灵性,已经无法笃定自己是否依然是名为“张清和“的存在。
甚至都无需他亲自动手,在目睹了张清和异化的全过程后,小五的双眼里瞬间挤满了长着利齿的肉芽儿,开始蚕食他的脸庞。
肉芽带着口器一点点撕咬、吞嚼,仿佛要一点点啃食掉他正常的肉身,疼得他不断喘息。
“文昌星君说得没差……道胎,果然就是最邪门的玩意,什么道胎,不过是邪魔种子啊,邪魔种子哈哈哈哈哈哈哈,直娘贼的,我好恨……”
小五艰难地用不再完好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他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理智,一脸怨憎地看着眼前的“邪魔”。
张清和无暇他顾,再压抑不下心里的欲念。
他只能祈求三清、六御这种正牌神仙保佑,若是能渡此劫难,必定在这方世界留下真修道统,把这些歪门邪道的骨灰给扬了。
然而,却没成想,又因为他的一个念头,事情只便须臾间便有了转机。
“善。”
冥冥之中,一声大道天音跨越高天而来,那是更深的不可知之处,直接越过了天穹之上的那些存在,竟然生生将他被外魔异化的过程打散。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他所思所想的那几位端坐于不可知之外,不存在对一粒微尘还有所瞩目,张清和只能归咎于他偶然悟透了一篇逍遥游,加之本源又属于那一方地界,才与前世的祖师们结下了因缘。
由是他的身体便成了两方博弈的战场。
只因为他的念头里的呼声,彻底把那几位的里子与面子一股脑搬到了明面上——这是颜面之争。
张清和的脸卡在不成型的血肉堆中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逍遥游之后这又得是什么天大的因果啊。
第一次修真,纯萌新,这就是因果多了不压身吗?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大道天音自张清和心湖之中响起,不仅将他的存在隐藏起来,使外魔不可见,诵念之际更是扭曲渐消。眼见自己恢复正常的手脚,又看着九成凝练的道基,他赶忙关了灵视。
而与此同时,耳边却从高天之上、莫能观测之处传来几声晦涩杂乱的嘶吼,仿佛被什么东西强硬地挡在屏障之外,那声音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有最隐晦的神秘。
但是其表达的特质,张清和强加理解的话,却是一种财物被盗窃,自身被愚弄的懊恼,还有失去小偷行踪的狂躁。
在嘶吼结束的一瞬间,两道猩红从他耳窍流出,接着是眼、鼻、嘴……他只能在这荒山野岭静坐调息,用灵气修堵七窍流血的身体。
比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已经不算什么代价。
或者俗人常因失去少了而庆幸,然而却因得到少了而郁懑。但实际两相权衡,失去永远是利益受损,得到永远是有所利好。
是以他现在并不快乐。
张清和只觉得这是他打娘胎以来,冷汗最多的一天。
若是此界众人评取盗圣,不给他群盗之首的名头简直有失公允——毕竟除了这位,又有谁敢从天穹之上抢东西,又有谁可以逃之夭夭?
将一团糟的身体稍作调息,张清和看向小五的尸身,失去了那种隐秘诡异的灵性之后,虽然看着恐怖可憎,但是也不过就是一滩烂肉罢了。
强忍着想吐出来的冲动,张清和挪步向前,屏息扔石头探了探小五的衣物,在一堆已经无法分辨的脏器之间观察能辨明小五身份的东西。
这一番寻找,果真传来了金铁交鸣声,那是打击到硬物的触感。
又有一番折腾,一枚戒指、一枚令牌和一简玉劵落到了张清和身前。
难不成想差了,小五并无储物灵器?
那也不对,由于别院之中日常起居的家什一应俱全,小五来时并未带行囊,既然如此,那把刀又是从何而来呢?
或许有储物之能的便是这枚戒指,但是张清和初涉修行,无法应对也无从知晓染指有主的储物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