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有令,修整夏府,换瓦添砖。
此令下,专有工人来此。一下午的时间,夏府便有了极大的改变,虽没恢复原本面貌,可极为贴近夏萧记忆中的存在。
傍晚,工人们还在忙碌,今夜这里将灯火通明,亮一整个通宵。府门宽敞,可此时极为拥挤,无数脚掌来回踏过,随之有新窗桃树搬过,虽小心翼翼,可还是抖落一地缤纷落英,和砖瓦的泥土混在一起。
新牵起的紫藤走廊后,夏萧看着后院被栽下桃树。在父亲回来前,这里大致能完成重整,焕然一新。可他现在为之心烦的,不是夏府的事。
身后传来一道小风,夏萧微侧过头,见文静俏美的女孩走来。
“等晚上……我们去一趟。”
舒霜点头,知道夏萧话中意。
这一个等字,让傍晚的时间格外漫长。平日快快落下的太阳悬在空中,迟迟不归去,就那般耗着,磨损人的心神。等帝都万家通明的灯火熄灭大半,夏萧表现出些迫不及待,连连结出手印。
句芒盘旋,看夏府这番捣腾景象,不禁问:
“好家伙,这是要改成世外桃源?”
桃木辟邪,可普通人家不敢轻易种,但因为夏萧儿时久病不医,夏府才种下。现在早已成了习惯,也是一番好风景。
“去宫中。”
夏萧和舒霜单膝跪在句芒背上,以此把握平衡。
“飞高些。”
句芒感觉到了夏萧今天的不对劲,舒霜亦然。不管是通过灵契还是通过荒纹,夏萧此时的心情都不愉悦。他像一汪冰寒的秋水,曾为舒霜泛起涟漪,而此时虽未晃动,可岸边的一朵木槿花,就要落了。那等伤悲,令这湖水起身,看这偌大的宫城。他今天见到姒云萦都是预料之外的事,就是一天,谁都不是铁打的。若不是这身禁军甲胄如同责任般在身,他们肯定歪七扭八的坐在门口打起盹。
仅仅一分钟时间,当换班侍卫再次站到公主门前时,其中的夏萧和舒霜对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不要发声。
为了方便侍女照顾公主,房间里的蜡烛一直燃着,且还有大半截,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进来。
进这闺房比夏萧想的要容易,侍卫听到风也没去查看,谁会来公主房间?知道公主存在的人都晓得她身娇体弱,且命不长,对这国事天下没有丝毫影响。因此,有风便有风,夜间本就多风。
房间异常朴素,这是夏萧的第一感觉。四周墙上没有字画,窗台上两株仅有的盆栽还是药材,散发着淡淡药香。若不是书桌上有一摞厚厚的书,若不是这些书都是诗集,夏萧都不确定姒云萦住在这。
房间太过安静,姒云萦久久没有咳出声。
顶着奇怪,夏萧和舒霜低下身,蹲在姒云萦床边。可还未把脉,便一同皱起眉来。对视时,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慌张,怎么没有气息了?
夏萧不禁想起白日里姒云萦走楼梯时的画面,她消瘦的身形摇摇欲坠,似即将倒下。从被中牵出姒云萦的手,虽还有点温度,可总给夏萧一种冷彻的感觉。
舒霜伸手把脉,还未闭眼细听,便有了结论,并确定这结果。
“夏萧……”
医者最见不得病人倒在自己眼前,那种无力和自责,令舒霜一瞬说不上话。可姒云萦,辞世了!
薄纱床帐内,面色苍白的女子安详的离开这世界。书中诗词皆有句号结尾,有的甚短,只有寥寥数字,她的生命也一样。可她未曾想到,在自己生命的尽头,夏萧会站在自己身边,默哀般低着头。
烛光暗了些,舒霜将那小手放回被中。
“走吧。”
夏萧打开一旁的窗,舒霜走来时,他看了眼床帐。随后极为无奈的举起双手,准备结印,却忘了手印如何施展。
大脑有些空白,见惯死亡的夏萧此时心颤,鼻头发酸。可很快,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不给他悲伤的时间。侍女们定时前来查看公主的病情。半个时辰前,夏萧和舒霜还在高空,她们便离开,和此时前来一样熟练。
“夏萧?”
舒霜咬了咬唇,拉着夏萧翻出窗户,随后将其关上。他虽犹豫片刻,但还是双手结印。句芒出现后,和舒霜一同离去。
句芒飞上深蓝色的天空,像一只大鸟,而在风中,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飘到先前那窗口。
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寝宫亮了。大夏人眼中无比高大的圣上犹如毛笔点出的小黑点,匆忙冲出,向夏萧所来方向而去。
夏萧离宫城越来越远,圣上却来到公主房外。
门前的木槿花落了,但姒易没时间去看。他走进房中,太医跪着,侍女跪着,小太监也跪着,所有人不吱一声,沉寂的像半个国没了。兴许自己离开时,也是这番场景,姒易大概能想到。他心情沉重,不发半言的坐到床边。
拉开床帐后,是姒云萦犹如死灰的惨白小脸。
坐了许久,握着姒云萦小手的姒易声音微弱,道:
“都下去吧。”
人死不能活,不用再折腾这些太医了。
叹息一声,姒易心头堵了口气。他的记忆大多还在儿时,自从自己成了圣上,虽和姒云萦同处宫中,却像分割两地。哪有兄长陪小妹还要按时计算的?可在姒易成长时,姒云萦也承受着相应的孤独和痛苦。
“兴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姒易自我安慰起来。姒云萦在时,总气息不调,走几步便气喘吁吁,且浑身无力,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