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屋里就像一只丢了食儿的蚂蚁,哐哐乱转。
一路驼人下山,简宁累得慌,敞开袄子衣襟,大马金刀坐杌子上歇气,很不想理她。
“我不是叫德利过来照顾他了吗。”简宁吃了一脸口水,抓住老太太挥舞的黄荆条子,语气不耐道:“奶,你能不能消停点。”
这么多人我能告诉你,我一颗红心全为了粮食吗。
跟着老太太一起来的还有大娘曹凤珍、三娘刘桂兰,另附一群看热闹的弟弟妹妹。
四娘葛巧兰倒是没来凑热闹,那位四娘一直存在感很低。
老太太发飙除了简宁敢应战,没人敢开腔,大家都在门槛外边闷不吭声,鸟悄瞧热闹。
眼角余光瞟一眼幸灾乐祸的周冬玲,简宁半空夺下枝条,噗嗤甩门外,严肃道:“奶,有外人在,别闹腾了。”财不外露,一会咱单聊呗。
又凶我,老太太表情略委屈。
简宁:“...…”究竟是谁在凶?老太太碰瓷一把好手,生错了年代。
“人呢?”老太太瞪眼问,自找台阶下,她多精啊,已经瞅出一点苗头,孙女话里有话。
“搁里面呢。”简宁懒懒抬抬手,坐着没动。
“娘,我陪你进去瞅瞅。”曹凤珍缀老太太后头热忱地说。
“看啥看,不是大姑娘就不用避嫌啦?”老太太睨眼凶巴巴吼,收拾不了宁丫头还收拾不了你,有一个克星就够闹心的了。
曹凤珍讪讪一笑,缩回脚倚门墙边。
木棂窗糊了报纸很遮光,才下午四点多房间里就黑乎乎一片,目不视人,老太太拎高煤油灯凑近了细瞧。
哎哟喂~~~我滴乖乖~~我滴娘嘞~~~这小年青长得可忒俊,老太太眼露精光,唰唰再从头扫到脚,身板精壮结实,腿长胳膊长,腰也劲道,瞧着就一股子绵长劲儿。
老太太气势汹汹的来,原本想叫他找别家养伤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小伙子,你这腿咋伤着的?治好有碍不?”
江熠华无语。
缓缓睁开眼:“无大碍,养养就成。”
“那可幸运了!”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意指他幸运还是她家孙女幸运,老太太态度哗然转变,一屁股坐床沿跟江熠华唠起嗑来:“你家是哪的?家里有几口人啊?谈对象了没...…”
江熠华:“...…”简家真是出人才!
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江熠华头皮发麻,身上的似乎伤更重了。
秉承尊老爱幼的美德,江熠华老老实实回答了几个问题,老太太脾气他尚算了解,你不回答她,她准保去闹简宁。
依照初步解析,“简宁”比老太太难搞数倍不止,惹毛了她,火定然要泄在他身上。
听说他没对象老太太一张脸笑开了花,口若悬河夸起简宁来...…
巴拉巴拉……善良可爱、菩萨心肠、力气大、人勤快、人孝顺,身体健康,十里八乡一朵花.....
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挨个夸了一个遍。
老太太卖力推销,简宁在外头听的微微赫颜,怪不好意思的。
江熠华:“...…”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相亲的。
盼星星盼月亮,宋大夫终于到了!江熠华几不可察吁出一口气。
老太太热情周到得很,扒拉开栓子亲自掌灯。
正骨过程中,老太太听着骨头咔咔地响,心一抽一抽地发颤,再看那小年青就一开始低低闷哼了一声,后面额际豆大的汗水汪汪淌,淌湿了头发也再没吭一声。
铿锵硬汉。
老太太少有佩服人,也不得不佩服他是条汉子。
更心水了!
期间宋大夫也忍不住打量了江熠华几眼,正骨的时候有多痛,他比谁都清楚,心说这人不是一般的硬气坚毅,来历怕是不简单。
正了骨,涂上消炎药膏,缠上干净的布条,用板子固定好,防止不小心错位,宋大夫接着处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完了嘱咐老太太道:“骨头复了位,需要固定1-2周,你们尽量不要挪动他...…”
“你等等,你说的啥我老婆子听不懂。”老太太忙忙召唤简宁:“宁丫头,你快进来,听听宋大夫咋说。”
“听着呢。”简宁耳力好,房间本就不隔音,不想动。
“你...…”个死丫头,咋这么懒呢,老太太忽然想起时机不对,要给孙女留点面子,生生咽下骂人的话,好生好气哄道:“丫头耶,你来嘛,不要辜负宋大夫一片好心。”
暗暗啐道,死丫头笨死了,跟你爹一个熊样,机会送你手里都不会握紧的憨犊子。
“来了,来了。”不依她,没完没了的,简宁实名服软,典型吃软不吃硬。
听了一耳朵医嘱,简宁跟宋大夫道了谢,转头冲江熠华说:“付医药钱。”
这回老太太没吭声,暂时还不是一家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上杆子倒贴,最后落个肉没吃着粮搭进去的尴尬境地。
江熠华精神有些不济,掏出一叠钱混着一叠证件齐齐交到简宁手上:“麻烦你帮我付一下。”
简宁数了钱,剩下的钱和证件一起撂他枕头边,票子证件散落开,宋大夫瞟到深墨色的***本瞳孔骤然一缩。
他见多识广,家里二叔在部队服役,念医大时又有相交甚深的同学入了军区医院。
是以,他识得不同类型的军人证件,深墨绿色属于特殊部门的军官证,能入特殊部门军衔级别小不了。
宋大夫撩眼观察老太太和简宁,见两人神色不变,不由心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