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耘长长一叹。
海都头神秘兮兮:“陈官人能跟那帮鬼佬讲话,就别告诉鬼佬们豆芽是妈祖赐福菜的事情。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陈春耘哭笑不得:“好。”
吃就吃吧,虽然听起来毫无道理。陈春耘知道自己在十八芝是外来的,必须尽快尽可能地融入。其实他做得不错,曾芝龙身边的人都挺喜欢他的,尤其海都头。海都头认为陈官人除了略微矫情和喜欢当磕头虫,没有大毛病。
越往南越热,海都头身上的衣服就像鸡蛋膜一样贴着,陈春耘完全听懂了海盗水手们之间的黑话,面无表情拿豆芽当药吃。
余皇的气势惊人,但是速度不快。曾芝龙日日在奢靡至极的船长舱室里写航海日记用牵星板画地图,陈官人也擅头头是道。曾芝龙对他刮目相看:“你怎么懂?”
陈官人道:“先祖是跟这郑公下西洋的。”他神情暗淡,“虽然之后这些本事派不上用场了,还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郑公海图和航海日志都被忠臣给烧了。
虽然陈家冒死保存了一份,只是……究竟不复当年盛景。
“李奉恕有野心,他要恢复南洋航行。……你觉得他像太祖多还是太宗多?”
陈春耘猝不及防,曾芝龙怎么能直呼摄政王殿下名讳?还有如此谈论皇室是大不敬。他微微一笑:“不要非议圣上君王。”
曾芝龙大笑:“我就聊了,你难道飞回去告状?我就是欣赏李奉恕的野心,只要他还野心勃勃,他就需要我。”曾芝龙抿着锋利的唇线微笑,“他舍不得杀我。”
陈春耘被海妖慑住。他完美的仪态并不会出差错,只是面对曾芝龙,总会让人一晃神。曾芝龙天天李奉恕李奉恕的,陈春耘自己都想,摄政王殿下面对曾芝龙的时候,会恍神吗?
……殿下好像看不见来着。
海都头在走廊上笑,笑得像公鸡打鸣。他不知道和一个谁用闽南语开下三路玩笑,曾芝龙跟没听见一样,他以为陈春耘听不懂闽南语。
陈春耘听得懂。他强大的语言天赋让他很快能听懂闽南语。不过他若无其事,心里哗啦啦准备了十几条关于黑将军和毛洞主的笑话。下流也是要下流得有质量的。
出了曾芝龙的船长舱室,陈春耘在一帮海盗吃饭时大展风采,跟整个旗船的海道称兄道弟和乐融融。
陈春耘可以如沐春风地讲任何话,无论对面笑得半死还是吓得半死还是哭得半死,陈春耘永远光风霁月。
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清远舰队上的人说吕宋港闹鬼佬水手闹梅毒,陈春耘一哆嗦。那种感觉是极度肮脏带来的惊悚,每个毛孔都打颤。有说梅毒就是那帮鬼佬带进大晏的。这病并不有趣,陈春耘还有点洁癖。
曾芝龙摸下巴:“那得甄选随我下船交涉的人选了。”